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人的心思通常都扭转的很快,想这么多也不过是一瞬间一眨眼,等萧爻回过神的时候,那颗孤零零的歪脖子树已经寿终正寝,半边倒在雪地里,只剩下一点木头桩子。
阮长恨和沈言之各自拗着一个动作,果不愧是神仙打架,就这等高难度的动作,萧爻也是想都不敢想。
“……不会抽筋吗?”萧爻哆哆嗦嗦的看着。风雪中的两个人纠缠成粗麻绳的体位,像在比谁的柔韧度好,“他们什么时候搅在一起的?”
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白锦楠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两中看不中用的小辈,她回过头,眼神介于苏木和白锦楠之间,既有些冷漠乖戾的城府,也有些天真浪漫,“咦,你们不冷吗?”
有萧爻顶着,说不冷是假,但也没冷到退避三舍的地步,慕云深勉强还撑的住,而萧爻自己是个败家子,内功这种东西,就像存放在票号的钱,利滚利,自然水涨船高,但也有用光的时候。
他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中撑着两个人,这会儿气海已经快见底了,额头上布满虚汗,手足也在同等的情况下发冷发麻,竟然还有空暇去思考其他事情。
“哼,强撑到现在,也是个不要命的。”不同的话出自同一人之口,偏是能分得出哪句属于白锦楠,哪句又属于苏木。
她这会儿自言自语的正欢,“师兄,你不要这么苛刻,我当年比这还不如呢。”
“师妹,有我保护你,何人敢放肆?”
“……”萧爻的身形晃了一下,重心失衡,差点一头栽进积雪里,但他贴在慕云深背后的手却不敢收回。
以慕大公子吹风就病,沾雪就烧的体质,要没这点内力撑着,他恐怕能当场昏死过去。
“你……”慕云深扶着他,眉心薄薄的皱着,隐隐有些担忧,但比之白锦楠和苏木露骨的你侬我侬,还是欠缺了很多。
“没事,”萧爻抿了抿唇,“退出去就能缓过来。”
他闭上眼睛强压下胸口肿胀的血腥气,嘴上还不忘贫道,“祸害遗千年,我且长寿着呢。”
慕云深心思重,总要适时的打散些,否则容易积郁成疾。他要是没入这具身体,冲着翻天覆地的本事,自有豪情万丈,所以这个“郁”就算积攒下来,也不碍事,最多扭曲成心怀叵测或不择手段。
但现在已然在世为人,多病的身体经不起他这么折腾,放宽心才能安安稳稳长命百岁。
萧爻就是这味“放宽心”的药。
“那还不退开?”苏木横眉一瞪,“让我师妹操心。”
他的手拢在袖中一扫,萧爻和慕云深就像一片至于风中的枯叶,平平退出三丈开外,方站定,萧爻就猛的喷出一口血。
严寒之中强撑,这口血就卡在胸口不得流通,吐出来立即减了憋闷感,萧爻一阵眩晕,勉强站住。
“多谢前辈。”萧爻抹了抹下巴上残留的淤血,苍白的脸上仍笑眯眯的。
“哼。”比起白锦楠,苏木好像很少有开心的时候,但凡见到他,都是皱着眉,一张臭脸,好像但凡遇到他的人就欠了他一屁股债——关键这债还讨不回来,他就难免愤恨不平。
“谢什么谢?这一掌拍轻了。”
“……”这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前辈。
萧爻缓过这一口气,但丹田中仍然空落落的,一点东西都没剩下。
他娘曾经指教过,说内力只能渐次递增,倘若勉力而行,要么真气岔道,走火入魔,要么大损元气,极难恢复。
萧爻是个乐观的人,只要不是前者,他就心满意足了。
“来来来,喝口酒庆祝一下。”
像阮长恨和沈言之这种打法,根本就是在虚耗,倘若不是高手,却也虚耗不起,继续下去,极容易两败俱伤。
白锦楠着急的很,苏木却却不以为意,且打着,说不定自己到最后收拾个残局,还能白坐上逍遥魔宫的宫主。
“阮兄,你真的想跟我同归于尽吗?”沈言之厉声道。
越是交手,围绕阮长恨的风雪越是声势浩大,逼得沈言之不得不一退再退,而周遭之物,无论树木还是人,均摧枯拉朽,转眼东倒西歪不成章法。
“阮某只有一个亲人,一个妹妹,宫主倘若要伤害她,阮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阮长恨的滋味也不好受,他的做法与萧爻其实有共通之处,也是在勉力消耗内力,只不过他的根基强上萧爻许多,对敌经验老道,故此并不怕走火入魔。
透过漫天飞雪,阮长恨的剑气掠过沈言之的颈部,忽然暴涨,凝成一柄更快更薄的长剑,沈言之一直躲避退让,算不上真正出手,这一下当真防不住,即便不死,恐怕也要受伤。
“住手!”
一声从远处传来的长啸,喝的众人皆是一震,内功稍有不足的,脸上浮现出片刻迷茫,耳中嗡嗡作响,纷纷瘫坐在雪地上。
“轻点。”阮玉被谢远客夹在胳膊下面,全身大穴都被点住,反抗自然反抗不得,但说几句话膈应起人来,依然头头是道,“吼这么大声,我哥就会听你的了?”
谢远客低头瞥了她一眼,将阮玉摔在了软绵绵的雪地上,“砰”的一声,砸出了冰屑子,才使得阮长恨被迫停手。
“……”阮玉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真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小玉,你怎么样?”阮成恨问。
他自动退守到一个安全的位置,离阮玉不太远,必要的时候能够偷人跑路。
“不要紧。”阮玉活像只背壳的乌龟,沉甸甸的陷在雪里,只有头勉强架在外面。若不是这张脸得天独厚,以这种姿态来看,绝生不出“可怜”或“同情”之类的感情。
温热的体温很快使雪水融化,透过单薄的囚衣渗进骨子里,阮玉唇色发青,点住的穴道又将内力全数锁在气海当中,起不到任何作用,她咬了咬牙,啐了一口又道,“谢远客,你现在才想起来用刑么?”
话音刚落,谢远客从袖子里滑出一条软鞭,缠上阮玉的腰身一滚,将她安然拉到了一旁侥幸未遭殃的枯树上。
其礼遇程度,连阮玉都惊呆了。
她硬着头皮嚷嚷道,“你别以为对我好一点,欠我的债就能一笔勾销了!”
“你放心,”谢远客道,“我从来不欠你。”
“哦?”阮玉冷笑一声,“那策师还记得我是你救命恩人吗?命都可以打欠条,其它的又算什么?”
她的话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不迭,虽说救命之恩是真,但当时情况复杂,虽保下了谢远客的一条命,却也害他失去了自己的妹妹,旧事重提,难免又是剜开创口撒把盐。
谢远客总是阴森森渗人的目光看向她,神色憔悴,接着像是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缓缓将鞭子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