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疑就是他快死了。如果是想提前告知他自己的死亡,倒也不算是什么意外。对于这事,他从来就没抱过侥幸。
——但被这样明确的告知,还是有点不舒服。
在副官担忧的目光中,李慎终于有了动作,他夹起已经凉掉的面条,沉默的吃着。即便是百年老店的招牌红汤素面,凉了之后味道也不怎么样,李慎沉默着将一碗面吃完,抬起头看看副官,又看看一旁的王真。
“下午还有什么安排?”他问。
“还有二十六家。”副官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脸色,犹豫道,“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咱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李慎摇摇头。
“时间不多了。”他淡淡道,“尽快解决吧。”
说是尽快,实际上却并不顺利,二十六家里有近半人去楼空,显然是得知消息提前躲了出去。对这些用行动证明肯定是心里有鬼的,李慎也懒的亲眼确认了,直接让副官通知林国动手。留下来的那些也并不是束手待毙,可谓招式齐出,玩苦肉计的,卖惨的,请靠山的……叫随行的王真大开了一回眼界。
折腾到天黑,回程路上,李慎靠着椅背打瞌睡,一双眼闭上了简直不想再睁开。副官开着车,小声让王真给人盖上件外套,王真点点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转过身隔着椅子伸长手臂,轻轻把外套盖到李慎身上。
松了手,他有点怔忡的望着那张写满疲倦的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是个会累,会疲惫的人啊……
车厢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嗡鸣声,将正在发呆的王真吓了一跳,声音从李慎的衣兜中传出,他闭着眼睛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举到耳边。
“喂。”
手机的另一端,响起庚衍平静的话音。
“有事找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35章 此时此刻
将副官和王真送回家后,李慎独自开车来到庚军会馆。
夜色深沉,月上中天。
大厅里空荡荡的,前台女职员撑着手臂在打瞌睡,李慎踩着光洁干净的地板,转上干部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庚衍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敲了敲,没人应,便推门走进去。
里面没有人。
不知道庚衍干什么去了,这一整层都是互通的,可能是去别的房间休息……李慎走到旁边会客用的长沙发坐下,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深深吐了口气。
自家事自家知,在副官和王真面前,他不想露出软弱形态,哪怕是一丁点儿。他是长安李慎,是一家之主,是天塌下来也要顶上去的那个人。
李慎翻身在沙发上躺下,抬手盖住眼,疲惫,绝望,失落……种种负面情绪在心中翻涌,几乎令人想要痛哭一场。他嘴角溢出自嘲的笑容,自打走上佣兵这条路那天起,面对死亡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无论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躺了不知多久,下巴上传来奇妙的舔舐感,李慎睁开眼,与被手掌托在面前的奶猫四目相对。
“喵。”
裹着毛巾的小猫抖了抖脑袋,被放到李慎肚皮上,庚衍穿着一身浴袍,拿着毛巾一边擦头一边在李慎脑袋前方坐下。几滴水珠从灿金色的发丝上滚下,落在李慎面颊上,有点凉,也有点痒。
李慎撑着沙发坐起来,扭头道:“大帅。”
“嗯,不用起来。”庚衍的眼睛从毛巾和头发的缝隙中看过来,话音里带着笑意,“好久没看你睡着的样子,还挺怀念的。”
他说着话伸手绕过李慎脖颈,压着人躺回沙发上,贡献出一条腿给李慎当枕头。李慎木着脸躺在那儿,抬眼用目光无声控诉对方的恶趣味,从以前庚衍就喜欢拿他当娃娃摆弄,捏捏抱抱都是常事,害得他到现在还被团里很多人误解……庚衍至今独身的原因,也时常被算到他头上。
简直不能更冤。
庚衍看着他乐,笑得肩膀直抖,结果掉下来更多水珠,落到李慎脸上。李慎瘪瘪嘴正想说话,蓦然感觉下腹一沉,他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然后足足怔了三秒钟。
只见那只被取名霸王的奶猫,正蹲在某个地方,连抓带咬的折腾李慎的皮带扣。
喂……你是只母猫你知道吗?
庚衍爆发出一阵狂笑,强行抓住李慎双手,不让他去干扰正在卖力干坏事的小猫。李慎被这对主人跟猫的下限惊得目瞪口呆,连挣扎都忘了,半晌,木着脸问庚衍:“它对你也这样?”
庚衍摇摇头,叹口气,道:“它不怎么亲近我,刚给它洗个澡,简直跟打仗一样……喔,你看,它好像放弃了。”
没错,某猫已经放弃了李慎的皮带扣,它原地躺下,拉起一条腿,开始舔爪子。
“嗯,我不关心它在干嘛。”李慎炯炯有神的盯着身体一耸一耸的小猫,沉声道,“我只想让它换个地方玩儿。”
身为一个各方面都很正常的正常男人,某个部位被又踩又蹭又拱,哪怕那是一只巴掌大点的奶猫……滋味也足够酸爽。
庚衍叫了两声霸王,奶猫不理不睬,于是遗憾道:“你瞧,它不理我,我也没法。”
“不,我意思是,你把我手松开。”李慎心平气和的跟人沟通。
庚衍同样心平气和的摇摇头:“这个真不行。”
“我哔,你松不松!?”
“嗯,敢对我说脏话了……不松。”
“哔哔,哔哔你个哔哔……”
“呵呵,霸王,咬他小哔哔。”
………………
一场恶战……不,无意义的嘴仗告一段落,庚衍终于大发慈悲将霸王拎走,李慎躺在沙发上挺尸,被折腾的不想说话。
“起来一下。”
庚衍走回来,拍拍李慎,他盘腿坐上沙发,伸手将李慎的脑袋拉下来,让人躺在自己交叠的脚踝上,十根手指插进李慎发间,用力的按压。李慎被按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庚衍低着头,目光静静的在李慎脸上巡梭,这张脸,他看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怎么也看不腻。比中了毒更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理智和底线在其面前一触即溃,毫无招架之力……是对方使他明白,这世上原来真的有,能让他无法自控的情感。
“于峰是内鬼。”他道。
李慎皱眉睁开眼,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哦?”庚衍笑,“凭什么断定?凭你的…感觉?”
“对。”李慎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无,漆黑的眼中只有认真,“凭我的感觉。”
“那就是有人陷害他。”庚衍看似顺理成章的接受了他的解释,开口道,“伪造出一封他与人勾结的密信,杀了他之后故意藏进他的书里,让我们发现。”
“什么信?”
“署名朱唐,要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