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灯,漆黑的屋子,瞬间又变得亮堂了。
她看着芭蕉的脸,透过帐子,两道细长的柳眉,此刻正蹙在一起。
芭蕉咬着唇角,低声说了话:“刚才雀儿来,说夫人的病症似乎突然重了,夫人想再瞧瞧姑娘……”
说到后来,芭蕉的声音变得沙哑,眼圈也微微发红。
闻话,莫白薇只觉呼吸一滞,浑身变得冰凉。屋子里分明点着灯,她却突然什么也瞧不见了。
前一世,明明娘亲的大限,要过两年才到,怎会突然提前了。
“芭蕉,快,帮我更衣。”她催促着,尽量把话说的平静,“清风园那边呢,可找了人?”
“雀儿已经过去了,不过,只怕老爷一会儿才能到。”芭蕉屏着气,解释着。
园子里,渐次点上了灯,清亮的声音,隔着窗户的薄纸,传进她耳中:“海棠,穗儿,你俩去秀木园一趟,去寻了郎中来……”
外面的风,呼呼的吹过来,莫白薇藏在衣袖里的玉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走在前面打着灯,芭蕉扶着她跟在后面快步走着。
灯下三人的影子,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萧条。
“姑娘,你的手怎的这样冰?”
任凭芭蕉握住她的手,莫白薇耳中嗡嗡作响,贝齿狠狠的咬在薄唇之上,默不作声。
难道她再活一世,也还是无法挽救娘亲的性命么。明明上午的时候,她还同娘亲一起说笑。娘亲的精神矍铄,眼神里闪动着光彩。不过十几个时辰,倒病的那般重了么。
芙蓉园里,已是明亮一片。人影簌簌的,来回晃动着。眼尖的雀儿,正站在门口。一瞧见她,忙将她迎了进去。
上午时,还神采奕奕的娘亲,如今气若游丝。病恹恹的躺在,面色苍白若纸。
眼泪簌簌的掉下来,长长的睫毛上亮晶晶一片。她揉着眼眶,哑声喊道:“娘亲。”
病榻上的人,闻声吃力的睁开眼睛,如梦呓般,吃吃的道:“是薇儿来了吧,快……快过来。”
云妈妈抹着泪,趴在宋氏耳旁,回了一句,“小姐,没错。正是姑娘来了,您别睡。”
娘亲的手,无力的垂在榻上。几次三番想举起来,去摸她的脸。不过才抬起短短一寸,就又落了回去。
她俯子,半跪在床边,将脸贴在娘亲的手掌之上,哽咽了良久。然后,抬起头来,努力的抿嘴对娘亲微微一笑,道:“娘亲,您一定撑住了,大夫马上就来。”
她转眸去瞧雀儿,却见雀儿双手紧攥,支支吾吾的道:“方才婢子去清风园敲门,是个脸生的丫头开的门。、婢子说……说……夫人病重了,要老爷过去一趟。谁料,那小丫头却说,现下半夜三更的,老爷早睡下了。让夫人忍一忍,明儿一早再去。”
忍一忍,病也是能忍的么。莫白薇刚一听完,脸色立即变的铁青。恨恨的咬着牙齿,乌黑的眼睛里全是恨意。
定是那刘氏搞的鬼!
“薇姐儿,你千万别怪你父亲。你父亲他睡眠向来重些,一旦睡着了,总听不见人喊。”
娘亲的嘴唇,此刻已经变成青紫色,涣散的瞳孔里,带着些请求。短短的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前世也是这样,即使最后,娘亲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临终之时,也是这般的求她。
她不明白,缘何娘亲要将那么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看的那样重。
莫白薇的鼻中涌来一阵酸楚,眼中热泪滚滚。她用力搓动着自己双手,然后将娘亲的手紧紧的握住。
她害怕,娘亲的手也如前世一样,一点点变凉,像是冬日里晶莹的冰凌。
“姑娘,几个郎中,眼下都不在府中,只有一个产婆在。”接到穗儿和海棠的回话,的脸色变得难看。她凑在莫白薇耳畔,心脏突突的跳动着。
莫白薇只觉头痛欲裂,额头上冷汗涔涔,一时没了主意。这三更半夜的,上哪儿去找郎中。
“不过,”看着地下跳动的影子,的眼睛重新变的明亮,“不过,婢子兴许能将李郎中找来。”
李郎中。莫白薇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就是给自己瞧病的那个李郎中,上午提过的。
听见还有一线希望,她想都没想就伸手将自己发间簪子摘下来,又将手腕上的银镯子取下,一并递给了芭蕉,道:“这些东西,且给了宵禁的官兵。”
然后,她侧过头望着满脸泪痕的云妈妈,又说道:“云姨,找个园子里可靠的人,再安排辆马车,同一起去请郎中。”
云妈妈应了声是,就急急忙忙的着手去安排。
她活了大半辈子,危急关头,竟然不如一个八九岁的姑娘来的沉着。她半是懊恼,半是欣慰。不过,不说旁的,或许夫人的身子,能拖上一拖了。
第八章百合香
一众的丫鬟婆子都站着,屏息以待。雀儿里外跑动着,去察看是否回来了。
莫白薇生怕宋氏睡过去,她讲着笑话,一边逗娘亲开心,一边紧握着娘亲的手。
宋氏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眼皮沉重的似灌了铅,慢慢的闭起来。眼圈周围开始浮肿,就连手也渐渐的冰凉起来。
却无半分的踪影。
云妈妈用手掐着宋氏的人中,拇指抵在宋氏的脉搏之上,生怕哪一下就不再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雀儿跑了进来,兴奋的喊道:“来了,来了,李大夫来了。”
屋子里的一群人,听到消息,皆是喜出望外,包括莫白薇。
一个清瘦的老者,映入她的眼帘。约莫四十岁的年纪,眉眼沉静,瞳色深邃,鼻梁修长笔直,一丛清须刺穿下巴处的肌肤,给整个人增加了几分儒雅的气质。
她急忙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语气里带着哀求:“李大夫,求你治好娘亲。”
李郎中抹抹额角上的汗,熟练的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根红绳子,让人系在宋氏的腕上。
明灭的烛火里,他面上的神色,叫人捉摸不定。
过了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松开绳子,沉声问了一句:“夫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东西?”
“夫人饮食一向清淡,日间里总爱喝些粥。连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