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之前“要代韩家盯着他”的豪言壮语,愈发觉得可笑至极,心中说不出的萧索。
韩葳混在一众千阳寨弟兄中,丝毫不引人注意,是以黎晓跟在余胜翼身后张望半天却一无所获,倒是韩葳发现了那个小兵装扮的人有点眼熟,顿时心领神会。
明城虎及几名心腹被请进了丰延城,都尉府中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已经准备妥当。至于千阳寨其他人,则暂时被安排进了城外一处营寨,韩葳也在其中。傍晚时分,有人来代表小肃王犒赏三军,明城虎不在,众人倒也安分老实得很。
难得明城虎在觥筹交错间还没忘了韩葳,特意派了名心腹过来看看她。韩葳之前跟着队伍一路风餐露宿,不拘小节一点倒也没觉得怎样,但若说真与众兄弟共宿一个帐中,难免多有不便,索性便跟着来人偷跑出来,打算进城和明城虎打声招呼,然后回西竹山探望师父黎太白,说不定还能在丰延城中碰到黎晓。
韩葳被带到都尉府门外时,里面一片喧嚣,宴会还没结束,那名明城虎的心腹问要不要进去通知寨主,韩葳不想碰着李迎潮,谢绝了,一个人留在府外等候。
不多时,都尉府宴会散场,一阵粗豪的笑闹声朝门口逼近,韩葳忙闪身回避进暗影处,见明城虎搀着李迎潮,前呼后拥地出门来,二人皆脚步虚浮,有些醉意。
原本此时非常时期,肃王军全军禁酒,李迎潮只是为了表示对明城虎的感激之情及重视之意,陪着喝了两杯,却耐不住千阳寨众人喝酒如饮水,一发不可收拾。李迎潮难得一醉,肃王军众人也就难得放纵一回,一时间乱哄哄毫无纪律可言,直如一群地痞流氓无异,反而是千阳寨众人因初来乍到,刻意收敛,还有几分军人模样。
李迎潮醉得站立不稳,意识中还残留着少许警醒,随便抓过一个小将,也认不清是谁,再三叮嘱不能疏忽值守,然后就与明城虎一道走了。
韩葳一时头大如斗,完全找不到机会同明城虎说话,只能暗中跟随,想着明城虎将李迎潮送回住处就会离开的,总不能二人睡在一处吧?
李迎潮和明城虎一路勾肩搭背,直似相识多年的好友,夏侯霄及明城虎的一名心腹不远不近地跟着,插不上话也插不上嘴,韩葳小心翼翼地辍在后面,渐渐众人的喧嚣远去,几人拐进了一条无人街面。
“大哥,”李迎潮醉眼朦胧地拍了拍明城虎,“我也唤你大哥吧。”
明城虎愣了一下,只当李迎潮说醉话:“小王爷说笑了。”他倒是和李迎潮挺投缘,若换做从前自由之时,别说是小肃王,就是皇帝他也敢认作贤弟,只是如今千阳寨弟兄初入肃王军,自己便与李迎潮称兄道弟,足以惹肃王军中的老人忌惮了,他可以清者自清,不当回事,却不能不为兄弟们的处境考虑。
“说笑?”李迎潮醉得语无伦次,哪能明白明城虎的顾忌,继续道:“没有说笑,你不是有位结拜义妹么,我听她讲你们瀛洲之行时,心里很是羡慕。”
明城虎看着李迎潮的眼神略感意外,隐约觉得他其实也没有多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听李迎潮又道:“如果有一天你们还能结伴同游,”李迎潮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摆脱了明城虎的搀扶,微笑指着自己,“不如把我也叫上吧。”
明城虎失笑,心道我那哪是与人结伴同游,差点把命都搭在瀛洲。一想到李迎潮酒后戏言,便敷衍答道:“好。”
李迎潮突然朗声大笑,拍了拍明城虎的肩膀:“你可别食言,我活了这么二十几年,也就那么一个人把我当过朋友。”
不远处的韩葳闻言心中一酸,此时李迎潮的身影,在韩葳渐渐模糊的双眼中,似乎与小青湖畔那个沉默男子又重合起来,回忆从很远的地方扑面而来,猝不及防。
明城虎一时语塞,有些拿不准李迎潮到底醉没醉,若说醉了,他此刻眼神却很清明,若说没醉,堂堂小肃王又为何对他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说出这种话?李迎潮晃了两晃,最终稳稳站在了明城虎对面,神情再看不出半分醉意:“她有找过你么?”
“什么?”
“她有找过你么?”李迎潮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问道。
明城虎当然明白“她”指谁,略一思忖,摇了摇头。
李迎潮垂下眼帘,默然转身,良久,才哑着声对静候一旁的夏侯霄道:“送明将军回县署休息。”
夏侯霄点了点头,对明城虎做了个“请”的手势,明城虎看了一眼李迎潮背影,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长街上只剩李迎潮一人,韩葳默默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七上八下,鬼使神差地又跟了上去。行了一会儿,右侧巷口突然闪出一名女子,轻声唤道:“小王爷。”
女子暗夜中的面目有几分模糊,却不难看出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声音中还透着几分媚态。韩葳一时好奇,不禁靠近几步,想看得清楚些,不料那女子好似有所感应似的,朝韩葳隐身的方向转了下头,眉头微皱,目光有如实质。
韩葳心下一凛,那点怅然思旧的心绪瞬间散个精光,顿时想起来,前方之人早已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傻质子,而是身边卧虎藏龙的小肃王。韩葳自觉遇到了高手,悄然退走。
这名被韩葳当成高手的女子,便是早前被李迎潮召来的姚琪。姚琪看李迎潮神态,心下暗叹,伸手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他:“喏,解酒的。”
李迎潮接过药丸吞了下去:“赵军有动静么?”
“不出小王爷所料,”姚琪道,“今夜定有军来袭。”
。。。
第105章 醉亦醒时醒亦醉
丰延城的城墙角楼上,一名巡守士兵百无聊赖地望着城下,天气不凉不热,正是舒爽的好时候,只是子时将近,士兵的上下眼皮对峙得颇为艰难。
天色略阴沉,星月黯淡无光,大部分时候都躲在云后。城楼上的火把只能照见方圆百米,其余一片漆黑,四下里一片寂静。城下一只野兔窜过,蒿草丛中一阵窸窣,勉强让士兵找回了几缕精神。
士兵懒洋洋靠在角楼上,不可抑止地打了个哈欠,挤了挤干涩的双眼,耳闻那窸窣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息,心下怪异,不由自主地用眼睛搜寻起那只野兔来,心道这兔子闹得动静还挺大,成精了不成?
士兵揉了揉眼睛,向前探了探头,试图盯进黑夜深处,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中面门,士兵闷哼一声,栽歪着摔下了城墙,落入护城河中,暗夜中幽深的河水腾起一阵水花,那声音分外突兀,甚至是诡异。
天空中顿时炸开两朵焰火信号,一个起自城墙上,一个起自城墙下。城墙上余下士兵经过一瞬间的慌乱之后便全面进入防御状态,将士各归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