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才是理想社会,蠢货们就应该有蠢货的活法,对不对?不要让他们举着自由宣言瞎捣乱了。”
老人沉默了片刻:“你妈妈当初做这个芯片的初衷不是这样。”
“可是我们没有得到完整的技术啊,”林静姝笑了起来,“只能自由发挥了,对不对,哈登博士?”
那老人居然是白塔第一任负责人,早该自杀在监狱里的哈登博士!
哈登沉默了一会:“你把战局搅成这样,不怕白银十卫被堵在路上,林静恒在第八星系等不到人用吗?”
林静姝一耸肩:“白银十卫难道还会主动搀和进这种烂摊子里吗?再说,他之前被困第八星系,不就是因为缺少武装吗?现在敌人们的目标都转移了,他手里有兵又有武装,还在第八星系耗什么?哈登爷爷,林静恒没有那么傻的。”
第111章
伊甸园试验基地被炸毁, 离它很近的天使城要塞草木皆兵。
联盟议会紧急做出决定, 将伊甸园管委会所有成员——除了失踪的林静姝以外,全部控制起来。
王艾伦低头看了一眼个人终端, 小声对伍尔夫说:“议会请求和您通话。”
伍尔夫像个行将就木的老龟, 好像转一转眼珠都能累着他, 目光钉在一个地方,参禅似的半天不动, 好一会才说:“告诉他们我心脏不太舒服, 在医疗舱里躺着,让他们等。”
王艾伦一低头, 业务熟练地替老元帅组织出一篇“虽年老体衰、病痛缠身, 仍然忧国忧民”的说辞回了过去。
伍尔夫转身敲了敲墙壁, 墙上跳出一个立体的视频屏幕,随后跳出画面,播的正是告发陆信有“禁果”的那段录像,一个男人声音颤抖地说:“劳拉格登出逃之前, 曾经去见过陆信一面, 林蔚将军当时没睡, 站在窗户后面,眼睁睁看着她走的,那天正好是我值班……他……林将军不让我声张,林将军说,有一样很要紧的东西,格登博士不信任他, 现在只好把它交给别人……”
“这个人出身于第四星系,有个弟弟是空脑症,曾经是林蔚将军亲卫团里的一个护卫,静恒被陆信领走的时候还小,怕他不适应,所以从林家挑了个人跟他走。这个护卫本人也很愿意跟过去,毕竟跟着陆信,往上爬的机会很多。后来陆信把他安排进了自己的亲卫团,拿他当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王艾伦说,“管委会白塔里有空脑症专区,养了一群空脑症患者,日常工作就是配合脑电波扫描,拿研究员待遇。您知道,在伊甸园的世界里,除了白塔这种‘研究员’,没有空脑症的容身之处。那年他弟弟二十岁,刚成年,以他们家的背景,本来只有流落第八星系一条路,为了家人,他决定出卖陆信,和管委会做成了这笔交易。但他在管委会偷听到了‘猎鬼’的只言片语,得知全民陪审的结果是既定的,事到临头又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了陆信,首鼠两端,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因为这个两面派的举报人,又因为陆信死后,他们怎么也查不到‘禁果’在哪,所以管委会渐渐相信,‘禁果’可能真的不在陆信手上,随着劳拉格登的自爆而消失了。”
王艾伦点头:“对,他们唯一动不了的就是湛卢,湛卢的备用权限在静恒那,那孩子因为这个被监视了很多年。但据说他的各项数据都很正常,太正常了——适当的愤世嫉俗,适当的尖酸刻薄,适当的抵触伊甸园和联盟中央,偶尔偏激起来,甚至越过上‘潜在’名单的安全线,但整个人基本又是‘安全’的,这种数据如果也是伪造,那就太可怕了,他那时候毕竟才十几岁。”
“这么多年,禁果系统始终默默地运行在湛卢上,兢兢业业地伪造着一连串的数据,看来陆信从来没有告诉过林静恒,‘禁果’的深层运行逻辑,他可能一直以为禁果只是个屏蔽器。”伍尔夫叹了口气,“为了保护那孩子,陆信什么都没说,包括他与伊甸园管委会间的种种……也包括他曾经在‘禁果’的名单上见过我。”
伍尔夫说着,扶着桌子,缓缓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实木的桌面泛起厚重的光泽,他摸索着拉开抽屉,露出里面一个旧相框——让人难以相信,新星历时代,竟然还有人在用这种古董。
相框里是一张三个少年的合影,特殊的照片工艺,让两百多年的光阴丝毫无损画质,好像是这一天早晨才刚拍的。
“中间的是我,”伍尔夫喃喃地说,“看得出来吗?我都没有样子了。”
王艾伦微微一笑:“哪里,轮廓和五官都没怎么变,另外两位是哈登博士和林格尔元帅吧。”
“我们仨,从小在一起,现在他们都没了,”伍尔夫呓语似的,轻轻地说,“都没了啊……格尔这辈子跟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们替他看着这个世界,看到当年自由宣言里想象的图景都实现,在下去讲给他听,他说他看不见恒星的光扫过沃托了,也看不见小蔚出生,他离黎明只有一秒。”
王艾伦知道老元帅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因此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尽忠职守地当一个有耳无口的木雕。
“‘禁果’的想法是管委会提出来的,管委会用伊甸园监视所有人,却不希望自己也被监视,他们想给自己人做一套特权的屏蔽系统,没想到哈登私自把它升级成了一把能捅穿伊甸园的利刃。那时候他找到我,告诉我他打算利用禁果,偷偷在域外培植一支‘反乌会’,以免伊甸园无法控制。我听完却傻乎乎地勃然大怒,我想伊甸园管委会固然是太贪心了,但他哈登博士怎么能和域外的海盗勾勾搭搭,这不是叛国吗?可那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不可能举报他、害他,只好从此和他断绝来往。”
“哈登当时没跟我吵,只是说他会记录下我当时的想法和信仰,录入‘禁果’,假使有一天我变了,我这个人在伊甸园里,也依然是那么一副刚正不阿的模范样——他说他希望我永远也不会用到。”伍尔夫轻轻地说,“他这是讽刺我,但他是对的,如果不是他,我活不到今天。”
他的朋友,他毕生放不下的人,亲手带大的孩子,寄予厚望的学生们,一个一个地离开他,推着联盟这架巨大的蒸汽车驶向与初始背道而驰的方向。
他追悔莫及的时候,已经年老体衰,要靠人工智能存储的记忆,才能想起那些很久以前的理想与信念。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画面死灰复燃似的划过伍尔夫的大脑,他依稀记得仿佛有个少年,形容落魄,半带玩笑似的对他说:“我啊,活两百岁就行,差不多就得了,不然万一不小心活到三百岁,耳聋眼花、固执狭隘,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法也都变了,那不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了吗,还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