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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39
    妖魔还是鬼怪,能神通广大到什么地方!”

    言罢,他便正式出发一般,一马当先地往前走去。

    这一次,陆泉终于长了一回眼力见儿,闻言立刻举手高呼,兽人们无不附和,很快被他嚷嚷得杀气腾腾起来。

    华沂走在前面,关外的大风扬起他的头发,露出一张如同刀刻一般的面孔,却只是沉默。

    沉默的,还有另外一人。

    路达远远地站在队伍后面,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与阴郁之色,显得蜡黄蜡黄的,眼下已经出了青黑,连目光都仿佛凝滞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华沂留了一小部分人在此地“镇守”,其中就有路达和华沂带过来的青良。

    守城守关自然都有各地的人,既然老远地将他们带出海珠城,难道就是让他们留在这里看家的么?路达不傻——相反,他思虑比一般人都要重些,想得太多,又都存在心里,有时候便难免有些心胸狭窄——华沂虽然只字未提,但是路达知道,这是因为阿姝的缘故,他们的东海王甚至用心良苦地将青良也留下了,那青良一直在偷偷看他,一脸的欲言又止,青良从小心里就藏不住话,此时是为了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路达伸手捂了捂胸口,那颗珠子……以及阿姝带血的指甲,全都被他贴着胸口放着。路达痛苦得快要死了,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这两天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可是他最后的理智告诉他,自己一个字也不能说——尤其华沂别有深意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

    然而眼下战时不方便处理他,回去以后,华沂会把他怎么办呢?

    说不定……杀了他也是有可能的。

    他的师父说不定会阻拦一下,可是能起多大的用处呢?长安那人在这种事上一向中规中矩,中规中矩到叫人咬牙切齿,也许即便他知道这件事,也不过是低着头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一句“按城规处理”。

    路达有时候甚至怀疑,他的长安师父是不是已经变成了那冰冷的城规的化身,当年在石洞中握着他的手教他尖刀的那个人……是不是早就被囚禁在那四四方方的城墙中,早就死了呢?

    又或者,长安天生就是个冷性情的人,就像他手中的刀锋一样锋利又无情,自己总是对他充满感情,同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要低上一些,对他奉若神明、又爱逾珍宝,敬重他、崇拜他,甚至一度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

    可是长安心里怎么想呢?

    恐怕除了王,他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过吧?自己于他,说不定就像个小宠物一样,顺手救了,顺手逗逗,给口饭吃,过一阵子忘了……也就忘了。

    和那一无是处、只会假哭傻笑的鲛人一样。

    他只是个奴隶啊……是那不体面地死在他们手里的手下败将的儿子啊。

    这样一想,路达心里近乎悲愤起来。

    路达目送着华沂等人的背影扬尘而去,忽然转身大步往自己的临时帐子走去,青良犹犹豫豫地想要跟过来,被他歇斯底里地回过头骂的那句“滚”给吓得钉在了原地,手足无措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路达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杀了我又能怎样?”他低低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我算什么东西?谁管我怎样想的,谁管我的感情,谁管我爱谁不爱谁?!”

    他拼命地想压抑住自己喉咙里的哽咽,以至于满面狰狞,死命地在自己的临时床榻上锤了一下,像个被激怒的猛兽一样咆哮了一声。

    愤怒、仇恨与委屈已经充满了他的心,他似乎是路达,又似乎变成了一个别的什么人——他不再震惊或者纠结于阿姝的身份,对这时的路达而言,阿姝是什么身份,已经无关紧要了。唯一重要的,是他爱那个女人,而她已经死了,尸体不知道被人扔到了什么地方,只剩下一片光华不再的指甲,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冷得让人脊骨发凉。

    路达的指甲掐进了床铺中,将脸埋在上面,传出闷闷的呜咽声。

    记忆中很多事失了真,只剩下那些偷偷摸摸地指着他的后背说三道四、面带不屑的年轻姑娘们,幼年是像小畜生一样被人轻慢地对待,随便打骂,或者还有更早的时候,那阴冷的囚牢,以及卡在手腕中疼到骨子里的镣铐……最后,定格在了长安那张疏离而冷淡的脸上。

    是了,当年他骤然听见那老疯子说得话,明明触动到了他的心,可事后却就那样糊里糊涂地过去了,难道不是因为舍不得当时的身份么?

    假装不知道,他就依然是那众人景仰的第一刀的徒弟,可以披着甲胄在城中趾高气扬地巡查,而不是那个衣衫褴褛,一辈子无法化兽,只能任人驱使的下贱奴隶胚子……

    路达忽然低低地冷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哭,形如疯狂一样——走到这一步,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么?偷来的东西果然便是名不正言不顺……事到如今,他已经是督骑,可是放眼那东海二十城,哪个把他放在眼里了?

    青良是知道事情始末的,因为在华沂走了以后,十分忧虑地蹲在路达的帐子门口,直到天已将暮,青良腿都蹲麻了,路达才露面。

    青良连忙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关切地看着他,路达的眼中布满血丝,表情却是诡异的平静,仿佛酝酿着风暴的大海一样。

    青良张张嘴:“路……”

    路达抬手压下了他的话,眼睛盯着地面说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青良一怔,只听路达接着道:“我知道了,那女人骗了我,利用了我,她如今……如今可是死了么?”

    青良默默地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又补充道:“她……唉,你不要为了这种人伤心,她是被城主抓住的……唉,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而且这人狡猾得很,王和城主都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路达古怪地笑了一下。

    青良眼见他的模样,抓耳挠腮不知说什么好了。

    路达却收敛了表情,走过来,单手拍拍他的肩膀,低声感叹道:“好兄弟,多谢你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青良半晌没反应过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之后,路达仿佛恢复了正常,看似毫无特别之处,甚至青良还看见他笑了一下,然而青良总是觉得心有不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当天夜里,青良怀着这样的疑虑重重躺下,一合眼就噩梦连连。

    睡到半夜,青良忽然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心跳如雷。

    不对——青良不知怎么的想起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