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谈阔论,引得旁边的几个学员都看他,他的一头金发格外刺眼。
“看看我带来了什么。”米哈伊尔不以为然地推开炫耀着的伊戈尔,指指身后机翼全部展开的p-39。
伊戈尔寻着米哈伊尔的目光看过去,那不是一架崭新的战机,相反它经过返修和重装,机身上磕碰留下的斑驳还没去掉,尾翼上还带着一处弹痕。伊戈尔快步走过去,米哈伊尔紧随其后。他搬来梯子,让伊戈尔好爬进驾驶舱里。
“这是个好孩子。”伊戈尔拍着掉了一块皮的座椅,“你快上来。”
“这是单发战机。”米哈伊尔皱着眉头,站在梯子上。他在伊戈尔天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似乎有什么事还等着去完成。
米哈伊尔从梯子上跳下来,伊戈尔发动了战机,发动机的声音很快盖过了别的声音,卷起冷风。他看着伊戈尔的p-39升空。他没法跑步跟上伊戈尔,没法熟练地爬梯子,没法跳下来。
米哈伊尔从梦里猛然醒来,他从来不在基辅,也没有和伊戈尔在一起。
他的列车从莫斯科直接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包括p-39在内的所有物资全部在沿途中转。下一趟列车安排他已经收到了,带生活基本用品发往列宁格勒。
第10章 第八章 列宁格勒
伊戈尔走向停机坪的时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个工人正手绑脚乱的重装一架p-39。
一架p-39,只有一架。
“军需官脑子有问题吗?”伊戈尔皱起了眉头,问他同届的学员,“送孤零零一架过来,要引发内战呢?”
“对,脑子有问题,只能成绩最好的先毕业上机。”飞行教官在伊戈尔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伊戈尔一脸期待,小孩子一样等待考试成绩。
“你是第二名,同志。”教官翻开成绩表,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伊戈尔一下子就黯然失色的眼睛。就像夏天屋后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样。
“算了!我不稀罕。”
“行了,同志,是你的战机,去吧。”教官一脚把任性的飞行员踹过去。
难以置信,这么一架p-39,就是自己的了,如果米哈伊尔知道,一定会羡慕死。伊戈尔欢天喜地的跑去,看到有人正在把他的姓氏喷在驾驶舱下方。
“你的第一个任务。”战友把兴奋的航空兵从飞机上揭下来,一摞作战方案塞到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伊戈尔手里。
“对了,告诉你家人,你们得重组,飞柏林线。”
伊戈尔的家人之一,正在通往城区的铁路上。莫斯科居民们庆祝新年的烟火零零星星地在夜幕中散开。米哈伊尔靠着窗户坐着,透过结霜的车窗盯着墨蓝色的星空上烟火残留的痕迹,他的列车在经过熟悉的库宾卡空军基地减速行驶,但没停下,而是直奔向他的老家列宁格勒。米哈伊尔未曾觉得的坐火车令他害怕,可这列车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了一样,几乎是全速刺向列宁格勒的,窗外模糊的景色和铁轨隆隆的响声令他非常不安,他无法入睡。
莫斯科到列宁格勒的十月铁路终于被重新打通,火车一趟趟从莫斯科和沿途的城市涌进去,车厢里堆着缴获的□□,炮弹,燃油,煤炭,还有一袋又一袋的面粉,土豆和萝卜,还有其他前线上撤下来的士兵。这些士兵们组成了一支临时维和部队。
“伊戈尔,你的方向!”耳机里僚机冲他大喊。伊戈尔才猛然醒悟自己正被两架德机逼出编队,他刚才想到老爷子,居然在天上开小差。对他来说,训练,上机,组装,试飞,在试飞中遭遇敌机,一切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悼念老爷子。
“我知道,我能甩开他。”伊戈尔重新集中精力,还没有涂装过的刚组装完毕的p-39在伊戈尔的掌控中向南方迅速滑翔离开了编队。一架僚机迅速转向尾随其后。他们的编队几分钟前被两架突然出现的德机打散了。
伊戈尔让战机加速爬升,然后盘旋急转。p-39的视野很好,一大块波光粼粼的蓝色水域出现在前方,黑海在阳光下如同一面硕大的镜子。后面的敌机开火时,伊戈尔的p-39正猛地下降,几发弹药在驾驶舱定盖上被弹开了,那声音让伊戈尔紧张起来。
如果有后座就好了。伊戈尔只好自己迅速回头确认敌机位置,然后接一个横侧向转动,还没能把它甩开,紧接着又是一轮弹药泼下来,敌机的机炮喷吐着火热,伊戈尔看到僚机那边飘出了黑烟。
“你返航。”伊戈尔对机翼受损的僚机下令,他想了一个办法。僚机带着一架德机迅速离他而去。p-39在他的操作下灵巧地加速爬升一会减速下降,不主动进攻,后面剩下的那架敌机跟着伊戈尔,伺机进攻。可伊戈尔恰恰在这时狡猾的转向了,p-36的轨迹好像一个急转的弧,他以前经常弯起手臂,邀请女孩子把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一起跳舞。
他控制着p-39在一个暧昧的距离上,不太近,不太远,他们一前一后地疾驰,脚下是黑海的海岸线。看看蓝天和大海,活下去。伊戈尔要去芬兰湾沿岸的饭店里吃鱼,要在哈尔科夫林场边的篝火下烧烤。
p-39又做了一次爬升和下降,之后又做了一次,然后第三次,德机紧随其后,伺机开火,可是只打中了伊戈尔战机的尾翼部分,留下几处难看的弹痕。
又一次爬升后,伊戈尔接了一个急转,才下降,后面的敌机果然没跟上,冲到了前面。伊戈尔一刻也没挺,机炮卷动弹链,德机在他前方爆炸了,碎片落在海面上,溅小小的水花,降落伞在不远处突然撑开。
“恭喜啊库尔布斯基少校,又一架。”
“新机首杀。”伊戈尔声音里得意极了。
凌晨时分,阿纳托里来去敲米哈伊尔的门,告诉他已经列车已经减速进入了列宁格勒南部市郊。米哈伊尔趴到车窗旁,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前基本每年一次,从列宁格勒出发去莫斯科看展览或者去游玩,铁路沿途的景色他都看腻了。米哈伊尔以为去年四月德军封锁线被突破之后,城区里的情况会缓和不少。
电线杆倾覆,电线露着断岔口拖在地上,铁路两旁歪七扭八地竖着十字防御工事,上面挂着狰狞的破洞的铁丝网,□□的土地上挖着大的小的坑。有的坑上填了新土,插上了树枝横竖绑成的十字架,有的坑挖的很浅,赤身裸体的尸体一半滑入坑里,干瘪的生殖器和腐朽的双腿露在坑外,融化了一半的雪覆盖住死者的面孔。
这是真正的死亡,米哈伊尔想,士兵们死在战场上,发动进攻时,战术撤退时,被流弹打死,□□炸死,自杀或是逃跑,他们都还是他们自己。真正的死亡是被围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