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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沈无常惊恐绝望,然后不顾他嘶吼哀号,亲手拿刀子捅进他心窝里,看鲜血大片大片地溅落,看那双冷冽的眼睛慢慢涣散失焦……

    极好,极好,极好!

    可是,沈无常啊沈无常,你为何只有一条命呢?

    如果可以,我要杀你千次万次,以弥补你给我的滔天的屈辱与痛苦!

    屈辱与痛苦……

    “只你一个人来么?”

    沈无常见他许久沉默不语,忽然开口。

    薛无情摇着那冷月扇,悠然道:“只我一个。”

    “是么……”

    那魔头沉吟,思索了片刻,禁不住又问,

    “那穆情浓呢?”

    听见那红衣女人的名字,薛无情蓦地打了个冷颤,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似乎又要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他暗自攥紧了空着的左手,脸上却波澜不惊,笑说:

    “她虽是孤星照月楼门人,但哪及得上你我之间?再说,纵然与那中原武林无情分可言,但毕竟告密是不义之举,由我一人来担就好了。”

    “你我之间?”

    沈无常默默地重复了一遍。他在心底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却不知该怎样去说。穆情浓冒着被薛无情发现的风险也要放出联络箭来,事情势必十万火急,但思来想去便也只有攻山的消息。可若他主仆二人怀的是一门心思,又怎要分头行动?

    不得解。

    更何况,薛无情从后山方向而来,这本就不该是上山的路。

    难道,果真是——

    薛无情做贼心虚,随口胡扯,却好巧不巧,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终究是苍天不饶人。

    那魔头自心底哀叹着,却无法暴怒着打出一手醉扫星河,甚至都无法开口呵斥他一句。他真的累了,身心都仿佛自红尘风霜里穿行了成百上千年一样。他已记不清这是自己找到的第几个真相,命运就好像残酷的转盘,拨完这一圈因果,又是下一圈轮回。他害怕自己奔波,挣扎,杀戮,到头来换的还是一场空。

    他后悔了,顾风流在乱云酒肆中说的一点也没错,

    “以杀止杀,以暴制暴,又究竟有没有尽头?”

    可笑世人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看不穿!

    复仇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以他人之痛能偿还己身之痛么,以仇人之命能偿还爱人之命么?纵然杀伐果决,一时快意,可快意之后呢?

    只有空虚,无尽的空虚,浪费生命带来的空虚,昭彰懦弱带来的空虚。

    况且——

    他差点因此失去了当下,无数人甚至失去了性命。

    “罢了,你走吧,若被人发现,就百口莫辩了。”

    沈无常一叹,语气又轻又柔,几乎不像他这个人了。

    薛无情闻言,怔愣了半晌,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却仍强作笑脸,

    “那便告辞了。”

    沈无常看他转身,淡金色的衣袂飘飘转转,下摆却沾了血污。

    那是谁的血手印?

    拇指处一道空白,有扳指的痕迹。

    一瞬间,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击中了沈无常的全身全灵,他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顿,连双膝都要跪落在地。

    薛无情听见他压抑着呜咽,转身投来问询的目光。

    沈无常抬起眼,眼睛却是死灰色的,他脱口而出:

    “你究竟还是杀了她吗?”

    薛无情没有问“她”究竟是谁,他那俊俏的容颜因恐惧而扭曲,变得狰狞可怕。沈无常撕开了他肮脏浊臭内里上挂着的最后一层伪装,让他自己都厌恶起自己来,让他“不得不”亲自动手,将这一切掩盖!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冷,一字一句,

    “对,是我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上好!

    ☆、鬼哭峰

    十七年前,孤星照月楼

    春天的时候,果然依独孤游所言,刮起了大风沙。那穷算命的拖着两个孩子,将木楼修补严实,又买了干粮酒水,足足猫了大半个月。其间,独孤游搜肠刮肚,几乎说尽了这辈子见过的奇闻异事,到后来,实在无话可说,闲得发慌,只好让他那两个徒弟接着讲。

    薛无情闻言,低着头,支支吾吾了大半天,最后开始背四书五经。

    独孤游一听,得了,忙打断他,换沈无常来说。

    那冷面冷眼的少年顿了顿,忽然开始说起女真人的故事来。许是小孩子学东西快,又或是他脑子本就聪明,沈无常来关外不到三年,竟能将一口女真语说得流流利利,比独孤游那连猜带比划强上不知多少。独孤游好酒,沈无常却不敢多喝,此时他说的这些,实然都是酒肆里马贩子谈天说地翻译成的汉话。

    那少年的声音沉稳如古井无波,衬着风沙呼啸,倒有种别样的苍凉意味。

    半个月后,风沙散去,久违的太阳照在千里荒漠上,如洒金银满地。

    独孤游拆下了门上钉着的木条,大手一推,干燥而温热的空气便随风吹入楼中。他伸着懒腰,慢步踱到门前,向内招了招手,说:

    “歇了半个月,若武功退步了,可不饶你们。”

    薛无情闻言连忙走出来,笑道:

    “万万不敢。”

    沈无常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副死人脸色看不出是何表情。

    独孤游撑着腰,忽然从袖中摸出两把精铁匕首来,抛给二人,自己则盘腿坐在了沙地上,幽幽道:

    “赢的人可以多吃两块炖羊肉。”

    薛无情听罢,眼睛亮了亮,连忙捡起了匕首。他实然是不好吃肉的,但与沈无常过招却是求之不得。纵然那少年出手如电,但他薛无情的剑法是骆照萍亲传,出了名的好悟性,好天资,倒未见得会落半点下风。再者,若今日能一显身手,独孤游势必会重看他三分,将来诸事也会多些益处。

    如此想来,今日这一战当真要紧得很,几乎是只可胜不可败。

    打定了主意,薛无情不禁偷偷觑了觑那少年的脸色,却见他淡然拾起了匕首,一双眼睛却是直直盯着独孤游的。

    独孤游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出声辩解道:

    “我就是让你和他比划比划,没别的意思。”

    “好。”

    沈无常点头,又将眼睛转向了薛无情。

    四目相撞,薛无情忽觉一阵切肤凉意,这是他第一次直视那少年的眼睛,漆黑色,如夜,如刃,如冰。他攥紧了手中匕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却依旧摆出副从容笑脸,抱拳道:

    “请师兄赐教。”

    “好。”

    话音刚落,薛无情忽然拔起身形,使一招分花拂柳,刺他左肩肩井。沈无常见状脚步一转,身子便如游鱼般滑了出去。薛无情见一击不中,剑尖轻颤,如花枝乱点,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