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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是因为怜悯我失去了‘身为人类的快乐’吗?”

    “当然不是,我真的非常的……沃尔森,我爱您。”

    他的情绪变得平缓:“你这样爱着每一个病患,不论他处于什么年龄、罹患何种疾病、身为哪个性别。你那么爱他们,我本以为这样的你会理解我,但是……似乎并不是这样。”

    “沃尔森博士,我承认我也很喜欢那些人,但您是不同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琼斯先生,我擅长用语言剖白内心,与其费力解释,不如你自己来解读吧。”

    我依言用心去读。本来我以为他想说的是:你对任何并人都这样,我没什么不同,你只是可怜我……但并不是,他的意思确实不是这样。

    过去的几个月间,我在沃尔森的脑海里看到过无数面孔。同事,朋友,研究人员,法官,警员,律师,医务人员,小孩子,亲属,师长,银行职员,路边行乞的流浪汉,匆匆而过的人群……他们有亲有疏,面目有清晰有模糊。从前我也见过这些,我打开沃尔森的一扇又一扇门,像整理属于自己的珍宝一样清点各种记忆和知识,但那时,我却没有去认真感知过他的情感与这些客观事物的联系。

    只要有意识去做,就不难做到。我第一次去解读它们,差点被那洪流般的情绪击垮。

    我感觉到的,是巨大的、沉重的、无法估量的……热爱。

    他深爱着一切。

    不是某人,也不是某些人或某类人,而是一切。

    “我犯下过错误,2021年的时候我将祂们所赐予的进化之力过早释出,而人类并没有准备好,这导致了上万人死亡。我为此忏悔,但绝不却步。后来我得知你的履历,得知你深爱着那些需要你帮助的人,不分其身份……我想,虽然你不可能和我完全一样,但也算是和我的心境很接近,你会理解我的想法。”

    沃尔森的思维中传来清晰的话语,体贴地为我解释感觉到的一切。

    “我自愿与任何机构建立任何合作,将得赐之物传承予众人。你们的利益,就是我的快乐。当然,琼斯先生你确实是特别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正是我深爱你们的原因之一。我已不在意身为人类的世俗快乐,因为我背负着祂们赐予的使命,这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与至高的荣耀。”

    我远远望向教堂,几束探照灯光烘托着它的古朴庄严,也将雪花照成金色。之前我有一肚子表白的情话,现在它们却变得像碎片一样,似乎随着大雪纷纷而下。

    “祂们……祂们是谁?”我轻声问。

    在这之前我有各种猜测,猜测中的真相一个比一个夸张,可现在我却一一否决了它们。

    不足够,每个解释都并不足够将普通的年轻人变成沃尔森现在的样子。

    突然,手环开始滴滴作响,几秒后,一股电流窜遍了全身。

    我跌倒在雪地里。

    之前没听说过这功能,我惊慌失措,开始在沃尔森的意识里寻找答案。最后我得知,这是为防止犯人出逃而设计的,当我离开允许活动的范围,或者超期未归,手环会负责制服我。

    身体的痛苦并不可怕,最令我恐惧的是,我的意识开始昏沉模糊。我不能睡着,不能昏迷。第一次连接沃尔森的意识时,我就被他告知:“睡眠能帮助人整理记忆,大脑会自动完成这个过程,不受你控制。如果你睡着了,我很可能被清理掉,或者和你融合后被吞噬淹没。”

    工作人员以为沃尔森正在那具干枯的身体里沉睡,不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如果我昏倒了,他会真的变成一具尸体!

    我挣扎着支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靠近建筑物,扶着墙壁慢慢行走。此时我才明白自己犯下了多么可怕的错误,我大喊着,叫他们住手,告诉他们沃尔森在这里……现在街道上空无一人,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附近。这里距离指定返回点有多远?我竟然回忆不起具体的位置。

    圣诞夜的高`潮即将到来,教堂的子夜弥撒已接近尾声。

    又是一次电击。我哀叫着再次跌倒,泪水夺眶而出。

    子夜已至,教堂的钟声在身后响起。我在积雪中慢慢拖行着身体,肌肉被电流与寒冷渐渐麻痹。

    “琼斯先生,”我听到沃尔森的声音,“他们来了。”

    整齐的脚步声踏着雪水而来,准备将我押解回基地……或者直接重新丢回监狱。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沃尔森了。即使我没受到任何惩罚,也见不到他了。

    “琼斯先生,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沃尔森说,“我喜欢与你建立连接,因为这就像是被紧紧拥抱一样。我也愿意让你从我这里提取任何信息,因为我信任你。但是,有些东西是我一直故意隐藏着,不让你涉足的……现在我好像……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了。琼斯先生,你会看到更多东西,你会看到祂们……祂们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连昏昏欲睡的我都能感觉到。几秒后,有人架起了我的身体,我想张口说话,却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连一个手指都动不了。

    然后我看到了祂们,听到了祂们的言语。

    第一次在燧石或木头上打出火花时,我看到了祂们。

    我们围坐在篝火旁,用彩色的矿石混合兽血,研磨出彩色液体,在石壁上画下祂们。

    祂们不是外来者,不是群星间的异族。从我们还不存在的时候起,祂们就行走在世间。我没法形容祂们的模样,因为那根本不类似任何一种已知之物。人类没法描述超出常识范围的东西。

    每一次我们发生改变,都有祂们在背后推动;每一次我们超越以往的认知,都有祂们在指引。祂们从未与我们对话,却恒久支配着万物,从天穹上俯瞰我们,从深渊中凝视我们。

    祂们手里的提线可以穿过我们的过去与未来,就像从高空俯视长长的路,祂们可任意闪现,而我们只能前进。

    我见到了祂们。2018年的时候,祂们选中了我。

    第5章

    醒来的时候,我床边坐着的不是护士,而是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

    没过几分钟,威尔将军急匆匆走了进来。他眼睛充血,眼圈发青,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垂下来了几丝,目光凶狠得像希望将我撕碎一样。

    我费力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被拷在床栏上,胸前和指头上都连着监控设备。我苦笑了一下,用干涩的声音问他:“大概……我昏睡了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