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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把那一长串算出结果,收了个尾,搁下笔一叹:“谨淑翁主真是……有钱,人性!”

    侧过头看看,绿袖还是一脸呆滞。

    “竹韵馆每个月净亏损三百两银子!三百两银子啊!”红衣看着计算结果痛心疾首,“这真是烧钱啊!”

    绿袖的表情半点没变,目光毫无焦距地转向她,不咸不淡道:“你更厉害,竹韵馆曲谱那么多,你非请乐工另铺花的那三十几两就不提了。请个秀才写个故事五十两银子砸出去,二百多个说书先生一人给一两五钱……你这是嫌谨淑翁主烧钱不够快啊!”

    红衣摇摇头,一哂:“我是希望竹韵馆能有该有的名气——你看,论背景人脉,大概哪家青楼也比不过竹韵馆;可论名气,这有翁主撑腰的还比不上三流妓院呢。”

    王婆卖瓜都自卖自夸,这谨淑翁主开舞坊半点宣传都不做,不亏才是奇怪。

    竹韵馆里都是清妓,一般青楼能用的招揽客人、用头牌叫价一类的宣传手段搁这儿不好使,红衣只好另辟蹊径。

    想来想去,末了用了“写软文”的法子——这炒作手段,在二十一世纪有微博营销号,放在大夏朝,说书先生也勉强能用用!

    “对了。”红衣突然想起来个正事,起身到书架前望了望,抽了两本书出来,“我挑了几首词用来和舞,你看看,夹着签子的就是。”

    绿袖把书接过去,依她所言去翻夹着签的书页,连扫了三四首就皱了眉头,抬起头看向她,不能理解的神色盈了满面:“为什么是这些……红衣你……没拿错书?”

    ☆、第53章 准备

    “不好么?”红衣眨眼看看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她正翻到的那页,是《诗经·国风》中的《无衣》。

    “……这是战歌啊!”绿袖认真道,“舞坊里哪有唱这个的?客人心情舒畅地进来,品着美酒吃的好菜,你给人家唱战歌?仗着他们在竹韵馆必定不敢动手打人么?!”

    红衣笑而一喟,脚下蹭了个垫子过来坐下,花了些时间跟绿袖解释自己的想法。

    “大夏现在的情况比较……纠结。单说歌舞,各府都有歌舞姬、青楼里的歌舞也不差,整体一片兴盛是不假,但我若问你哪一处的最有名,你说的上来么?”红衣问道。

    绿袖想了一想,一点头:“有啊,锦红阁的花魁霓曲,看她一舞须掷千金,举国闻名。”

    红衣没有否认,又问:“那她哪支舞最有名?”

    绿袖浅怔,垂眸苦思一番,却是不知道从何作答。

    红衣遂一哂:“她出名,并非因为她的舞有多出彩,而是因为她是锦红阁的花魁,除了歌舞不错,诗词歌赋也皆精通,除此之外,‘那方面’的功夫必定也……很好。”

    绿袖点点头,赞同她这说法,红衣又道:“如她这般,以花魁之名红极一时的,舞兴许只是平平无奇的舞,练得精些好些便是,又或添些媚人的技巧,不比其他本事差、撑得住她这花魁之名就是了。但竹韵馆不一样。”

    竹韵馆都是清妓,旁的青楼花魁能在榻上打广告,这里不能。就必须把歌舞发挥成特长,这便不是把流传已广的歌舞练精练好就足矣的了,还需自成一派,让人一提起这地方就想起某些典型事例或是路数才行,“特色”一词便显得极为重要。

    “歌舞存在的价值不止是取悦宾客。”红衣神色诚恳,话语缓缓道出,“反应时代特点的作品才更能流传开来,因为可以引起人们共鸣。引起了共鸣,看过的人才会时时想起、才会记得跟友人提一提。”

    而大夏朝眼下的“时代特点”如此明显。

    与赫契的战争不断,纵使身在长阳都能嗅得到那烽烟。从边关到长阳每个人都在议论着,就算是出门时看见小孩子玩“角色扮演游戏”,都偶尔能见到有孩子扮成赫契人来捣乱、其他孩子一同抗敌的戏码。

    歌舞里却很少见到。

    如同绿袖所言,客人们来平康坊是图享乐的,此处的歌舞便都是歌颂太平盛世,或者道尽风花雪月——诚然保守安全,但红衣思量再三,还是认为走一走另一条道,未必就是错的。

    “来 平康坊的不全是纨绔子弟。”红衣道,“朝中重臣会来、忧国忧民的文人也会来,各人有各人的压力,来这醉纸迷金的地方偷得半日闲很是正常。也许他们本就是冲 着温香软玉来着,但此时若有反应战事的歌舞出现,易容易叩住他们的心思——这是不一样的缓解压力的方式,和致力于道尽风花雪月的法子不一样,我们可以让他 们觉得,竹韵馆忧他们之忧。”

    所谓定位不同,产品便要有所不同。来平康坊享乐能暂时避开心头压力是不假,可踏出平康坊去,那些压力终究是避不开的。如此还不如顺着那些压力走,不给客人逃避的机会,但帮他们抒发出来。

    这样同时也能“淘汰”一部分客人,避免某些仗势欺人的来惹麻烦——素质低些的不会这么忧国忧民,去别处找合心意的青楼就是了,根本不会来看这些歌舞。

    “我不确信这样能成,但我们试试看。”红衣凝望着绿袖,言辞诚恳,“招良籍的舞坊太鲜见,咱们可不能让谨淑翁主觉得用不用咱们都可以。”

    ……并不会的!能进竹韵馆本来就是安排好的!

    绿袖忍住了这大实话没说,再度思量一番红衣的打算,觉得虽然太罕见,但她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终于点了头:“试试看也好。”

    .

    长阳城里关于竹韵馆的宣传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级。

    席临川为此还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茶盏。

    原是闲来无事开始没事找事,寻了几个军中旧友打算择日小聚,众人苦思冥想不知道能干点什么。

    设宴太客套,饮酒下棋太单调,出城打猎忒没悬念……

    总不能跟皇帝请旨再跟赫契人打一仗以便战友叙旧,一片兴味索然间,副将余衡道:“要不去平康坊吧……”

    话音未落,数道目光就一并横了过去,带着点吃惊,有人一语问了出来:“什么?!”

    他们和文官不一样,据说有些文官时常到平康坊里聚一聚,叙叙旧甚至议议政事皆可。

    可在这些一腔热血的将士看来,这事怎么想怎么别扭,怎么想怎么觉得七尺男儿就该做些男子气足够的事情,不能沉溺温柔乡。

    再加上军纪严明,军营中夹带女人是绝对不行的,官衔高些的将领更是以身作则,就算是没有战事、身在长阳时,也绝对不会去和青楼女子缠绵。

    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