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正在和它生气。猴儿子太活泼了,在这样热闹的地方总是想要到处乱跑,我为了抓住它费了不少力气,可除此之外,我能怎么办呢?这是我猴儿子,总不能用锁链把它拴住。
正当我和悟饭较劲的时候,一位看上去年过花甲、衣着上累积着补丁的老婆婆不小心撞了我一下。那位老婆婆似乎眼睛有疾,看不到东西,只是一手拄着用来当做拐棍的普通木棍,一手端着一个破碗,弯着腰不住的给我赔小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心里很酸酸涨涨的非常难受。
“老人家不用多礼。”我扶起那个老婆婆,“只是不小心擦碰了一下,当不得您如此大礼的。”
那个老婆婆却是忽然一愣,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从惊喜激动到惶然无措,“这声音……这声音可是我儿光蕊?你终于来接为娘了?”
我沉默了一下,非常确定,即使我不知道我这辈子的娘是谁,但绝对不会是这位老婆婆。简单几句话,这位老婆婆的经历了什么很容易猜到,古代劳动人民虽然很淳朴,孝义大过天,但人渣嘛?生命力堪比小强,是绝不掉的。
虽然有些残忍,但我还是要打破这位老婆婆的幻想。
“老人家,您认错人了。”我把她扶到一边人少的地方,“小僧路过宝地,此前却是从来没来过这里的。”
那位老婆婆脸上的光彩很快消失,她的身形更加佝偻,声音中透着虚弱,我和法明师父商量了一下,留下一半干粮给她。那位老婆婆捧着干粮,忽然哭了起来。
会哭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于是,我知道了她的故事。
意外的是,故事中的主角之一,居然是我知道的。
这位老婆婆姓名不具,却有一个还算有名气的儿子,正是被金山寺里几个书生推崇为榜样偶像的陈萼陈光蕊。贞观十三年,皇帝大大点了陈光蕊为状元,做了江州州主,他带着老婆去老家接了母亲,打算一同赴任。但在这万花店里,母亲身体不适,怕强行赶路会更糟,可朝廷的事也不能耽误,便让他留下一些盘缠租了个房子,暂留在这里养病。结果,陈光蕊一去不复返,之前留下的盘缠被花光,本来租住的房子不能再住,老婆婆伤心的哭瞎了眼睛,只能找了一个破瓦窑暂时栖身,白日里就上街叫花要饭。
我万万没想到,江州州主陈萼陈光蕊不仅高分低能,还是个大大的不孝子!
我非常气愤,可当我说我认识这个陈光蕊要把他的恶行揭露出来以后,老婆婆反而拒绝了,“老婆子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一旦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他的前途就毁了。”看样子,很是后悔居然因为觉得我的声音和她儿子相像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该歌颂母爱伟大吗?我怎么觉得有点讽刺。
第8章
我以为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毕竟,这样一个不孝子,有什么好偏袒的?一个人连他的亲生母亲都不孝顺,还能指望他去爱民如子?这位老婆婆以为自己牺牲的很伟大,但江州治下的百姓欠谁的了?
可我说不出口。
唉。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那位老婆婆衰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只觉得心里发酸难受的不行,根本连一句带刺的话都说不出来。这让我不得不纳闷,我真不觉得自己是心肠那么软的人啊。
但如果让我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有那么想要插手管一管的念头,明明我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真是活见鬼了!
“老人家,我与师父此行前往长安,不知您在长安可有故旧能捎一段话?”我说,“再差的情况,也不能比现在更差了。”
老婆婆犹豫很久,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她才开口,“我儿光蕊之妻乃是当朝丞相殷开山之女,若是方便……”
得了这一句准话,我心里就有数了。
路上,我和师父讨论过这件事,我师父年岁大,经历的也多,他年轻那会儿还是乱世呢,看到的不平之相就更多了,仅仅只是子弃母,虽然让他觉得唏嘘,可并不奇怪。
“真没想到陈萼居然会是这种人。”我倒是很愤愤,“要是那些把他当做偶像榜样的人知道了这件事,看他还有何面目继续为官。”
我师父用一种‘你还是太年轻’的眼神看着我,我张了张嘴,没反驳。
来自一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再令人不齿不忿的事我都听说过,与之相比,这件事真的不算什么,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也许是因为这是我面对面亲身经历过、而不是听说的原因?
我沉默了一路,骑在毛驴上看到了前方隐在树木之中的寺庙,忍不住又开口说了一句,“那个陈萼看来一直品行不良,不然,他的母亲在久久得不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只会担心他会出事,而不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你又怎知他的母亲并非没有那样想过,只是出事就是天人两别,若是被抛弃,倒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法明师父回道,“你太着相了。”
我“哼”了一声,猴儿子用小手拍了拍我的脸。它大概感觉到我这一路上不怎么痛快,也不想要挣扎到地上去耍,乖巧的不得了。
法明师父虽然说我着相,但他也看出了我心里的急切,我们只在那座挂单的寺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继续向长安进发。
我们最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长安洪福寺。
洪福寺比金山寺气派很多,听说往来之人更不乏达官贵人。我师父年轻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钻研佛法,他那半卷残经就是在这里从一位外来传法的法师手中获得。当时他只是一看就觉得如获至宝,但洪福寺家大业大,经阁内从不缺少经文,更别说只是一份不全的残经了,只让他法明师父誊抄一份放入经阁中,这份残卷就让他带走了。
这样处置并没什么不妥,法明师父虽然觉得那半卷残经绝妙不已,但那时候他也只是一个乡下进城没多久的土鳖,以为自己见识不够,没准自己以为精妙的经文在别人那里只是司空见惯,他没多想,誊抄出备份之后就出了长安继续游历。
然后二十多年过去了,有译经大家在翻译经文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份已经积了不少灰尘的誊抄本,那位译经大家见识非凡,立刻从中发现了不凡之处,弄清了那誊抄本的来龙去脉之后,便向法明师父提出了邀请,共同翻译这本残经,以让更多的人看到。
我法明师父是精通梵文的,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把那半卷残经翻译出来。当时我的见识更少,连世上有妖怪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梵文原文背起来更加麻烦。就像在现代的时候,我语文成绩再不怎么样,也比英文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