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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摸来摸去,试图找到眼罩。

    手掌抚过冰凉的雪,坚硬的石头,断裂的枝桠,沉重的白骨,她皆不在乎。

    耳畔的尖叫呼啸声越来越高,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钻到她的身体里,吵嚷着塞满了她的脑中。

    头颅承受不住那些越来越多不请而来的声音跟影像,濒临炸裂似的,嗵嗵地疼,右眼里的红早已经浓至墨色,细看就如一滴鲜血凝聚,泫然欲滴。

    阿弦曾遇到过很多次糟糕的情形,但毫无疑问这一次是最糟糕的绝境。

    毕竟不幸坠入这似乱葬岗般的地方,还属首次。

    阿弦想尽快逃离这种境地,却只能本能地用手在地上胡乱探摸,想要上天垂怜,找到丢失的眼罩,如今对她而言,那个小小地东西,就如同唯一救命的护身符一样。

    仓皇里,手指被横斜的枝桠,碎骨乱石等划破,阿弦却不觉着疼。

    直到手底碰到一物,有些湿嗒嗒的,略带温软。

    在这种临近黄泉最近的地方,这种手感,又能是什么东西?

    阿弦心悸,本想缩手,但就在这刹那,她的耳畔忽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静”。

    这种静默出现的太过突然,一瞬间阿弦以为自己是被那些声音吵得终于聋了。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是真的“静”,原本围绕不去的那些吵闹声音忽然神奇地消散。

    而且那股围困萦绕她多年而无法消散的阴冷,竟也随之陡然消失!

    往昔,就算她站在太阳底下,脊背处都是凉浸浸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阿弦茫然懵懂地睁开双眼。

    她仍然还是在谷底,依旧是苍灰的天穹,冰冷矗立的坡壁,向空中延伸的枯枝乱草,纷纷坠落的碎雪……

    但是,最重要的是,没有那前仆后继奔她而来的鬼灵。

    之前以为自己聋了,现在不由又怀疑是瞎了。

    阿弦呆呆地揉了揉眼,仍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又试着摸了摸脸,身上,臂上传来的痛感,让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死。

    最后,阿弦转过头去。

    她看见自己的手正落在一张沾泥带雪,额头还有一抹鲜红,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

    有那么一霎时,阿弦以为摸到了一个鬼。

    或者是一具尸首。

    但是手底下的皮肤并没僵硬冰冷,反有一丝温软。

    并且在那乱发底下的额头上,正缓缓渗出新鲜的血液。仿佛在提醒着她,这的确是个人。

    后知后觉,阿弦探手在那“人”鼻端试了试,又缓缓缩手。

    并无任何鼻息,这人像是死了。

    她呆了会儿,不死心地复把住他的手腕,如此仔细听了半晌,才终于察觉那脉象里还有一线极微弱的跳动。

    阿弦微微松了口气,五味杂陈,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前一刻还围绕不退的狂鬼乱魂,竟神奇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且始终压在她身上那股阴煞之气竟也消失不见,就像是背负的重担被突然卸下。

    阿弦吐一口气,摇摇晃晃起身。

    她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双手,目光扫过地面,又小心翼翼地逐渐看向远方——目光所及处,什么也没有!

    只有看似可怖的现世场景:泥石,白骨,杂草,斜坡,飞雪。

    却没有那些她本就该看不见的魂灵们。

    十多年积压在身上的苦难酸涩,都在这时侯荡然无存,阿弦还未反应过来,眼泪便流了下来。

    这是喜极而泣。

    虽然不知原因何在,但在这一刻,阿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跟轻松,虽然如今仍站在阴霾不散,飞雪飘零的谷底,于她来说,却似立在阳光普照,春风和煦之中。

    她自觉如一个簇新的初生儿般,扬首向天,雪花温柔地落在脸上,那种冷是清爽痛快的冷,阿弦长吁一口气,呵出的气息在空中化作白雾,又轻快地消散。

    她睁开双眼,完完整整,仔仔细细,毫无畏惧地打量这个世界,泪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斜入鬓中。

    在顿感轻松愉悦之余,又有种无所适从不明所以的惘然。

    阿弦回头看着地上那人,他仍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上下打量着这“人”,却见他身着一袭几乎看不出本色的破烂长袍,身量颇为长大,只是极瘦,如同一杆修竹笔直地横在地上。

    头发散乱,双眸紧闭,嘴角至下颌都生着凌乱的胡须,看着仿佛是年纪不轻了。

    惊疑不定,目光逡巡,最后落在男子的手上。

    这是一只十分修长好看的手,虽然枯瘦,也沾着泥尘残雪,却仍能见秀美的形姿,骨节匀称,手指颀长。

    从这只手而言,却也并不像是个老人家所有的。

    阿弦看看这人的脸容,又看看这只手,总觉着其中有一样东西长错了地方。

    可忽然间,她发现自己不能被这只手的样子迷惑,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只手看来十分眼熟。

    阿弦盯着那只看着很眼熟的手。

    想起来了,这只手对她而言,何止眼熟,简直“神交”良久。

    她第一次看见这只手的时候,是在雷翔派人去接她、在自家门口所见的幻相里头。

    第二次,则是方才在坡顶路上,她坠马之前,就是这只罪魁祸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拽下了马儿。

    “原来是你?”阿弦看着昏迷不醒的男子,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连续两次看见那只手,在阿弦觉着,那应该是属于鬼魂一类,谁知道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

    虽然如今这人的情形,也不知是否还能称之为人。

    但是他的额头有新鲜的划伤,腿也折了,想必是方才跌落的时候所致。

    阿弦重回到他的身边,在腰间的搭兜里翻了翻,找出一块汗巾跟一瓶伤药。

    因她当这个差,老朱头不由分说,在她的搭兜里塞了无数的东西,简直如一个百宝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备无患。

    阿弦看着那瓶伤药,又看看重伤的男子,不由笑笑。

    身上的阴冷消失无踪,这前所未有的轻快清爽感觉让她心中的欢喜忍也忍不住,看待伤者的目光也很不同起来。

    他额头上的伤痕略深,几乎见骨,这让阿弦倒吸一口冷气,只好竭力放轻了手脚,最后敷好了药粉后,身上居然出了些热汗。

    在给这人料理伤处的时候,阿弦飞快地理出了一点头绪。

    这位既然是个人,那么……他大概是从坡底想要爬上大路,可惜的是,他选错了法子,非但没能成功,反而把她也拽了下来。

    现在回想,往下坠落的时候,似乎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当时她还以为是又见了鬼,直到这会儿才了悟,必然是这人在她底下,所以阿弦才没有伤重,他反而伤的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