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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阳卢氏略显沉寂,但仍是世人推崇的极有名望的大家。

    而崔晔的夫人卢氏,名字叫做烟年,正是崔母的内侄女儿。

    卢烟年从小儿在家族中耳闻目染,饱读诗书,是个才华横溢,秀外慧中的女子。

    崔母早就看中了她,而范阳卢氏跟博陵崔家的长辈们却也极看好这门婚姻,当即一拍即合。

    所以太平也很喜欢找她说话,因卢烟年并不像是其他贵族女子一样透着庸俗之气,有些心事,太平不能告诉武后的,甚至也会同她倾诉。

    两人相见,卢烟年屈膝行礼,太平却跳上前道:“师娘快些儿不必多礼。”

    烟年抬头,垂眸浅笑道:“公主殿下,可折煞我了。”

    “这有什么可折煞的,崔师傅是我贤哥哥的师傅,当然也是我的师傅,我叫你一声师娘又有什么不对。”

    烟年后退侧身,举手相让:“殿下请里头坐了说话。”

    太平长得矮,看了她几眼忽然道:“师娘的眼睛怎么是红的,像是刚哭过?”

    卢烟年一怔,举手在眼角轻轻擦过,笑道:“并没有,原先出来的时候,被一缕灰尘迷了眼了,揉的如此。”

    太平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呢,崔师傅才回来,你应该高兴才是。”

    烟年让着太平入内落座,命人斟茶,道:“宫中一切可好?陛下跟天后可都大安?”

    太平喝了口茶:“好的很,之前好歹请了老神仙进宫给崔师傅看病,顺便也给父皇瞧了一眼,老神仙亲自给开了药,果然灵验的很,这两日父皇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了。”

    卢氏道:“阿弥陀佛,陛下跟天后自是诸神庇佑。”

    太平笑道:“师娘你放心,崔师傅也是吉人自有天相,我母后也都说了,何况老神仙亲自给他调治,你就不用担心啦。”

    原来太平是个鬼灵精,她先前看卢氏的眼睛湿润,疑心她哭过,但如今崔玄暐“死而复生”,夫妻重逢,世间哪里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好的?

    故而太平猜测,她应该是因为崔晔的病症担心,故而落泪,毕竟好端端地人中龙凤似的人物,忽然失忆又失明,犹如皎月逢云,身为妻子的烟年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

    烟年也听出了几分意思,她并不解释,反而温声道:“殿下说的很是,是我心急了些。”

    太平同她又闲话了些别的,见时候差不多了,才起身告辞。

    烟年亲自送出了内宅,正目送太平往前头书房而去,有人来道:“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卢烟年转身去见崔母,来至房中,屋内侍候的侍女无声退下。

    烟年行了礼,崔母示意她落座,道:“公主殿下去了?”

    烟年在旁坐了,垂首恭敬道:“才送了公主到前头去。”

    崔母笑道:“公主又跟你说了些什么,还是那些孩子气的话?”

    烟年道:“是。另外又说了陛下吃了老神仙给开的药,已大有起色。”

    崔母道:“说来也是和该如此,孙老神仙虽领受官职,却隐居长安城中,偌大人海,急切间要找起来又谈何容易?之前陛下几度要寻老神仙都不得见,偏这次晔儿遭了事,派人去碰碰运气而已……却竟找到了。”

    烟年道:“这也是崔门的福气。”

    崔母望着她道:“你真心这样想么?”

    烟年面不改色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崔母道:“我为人母,也相信以老神仙之能,必然会将晔儿医好,但是他的症状实在是有些过于严重了,你毕竟还年青,倘若你觉着守着一个失忆失明之人难以承受,我可以做主出头,让你仍旧……”

    话音未落,烟年轻声道:“姑母如何竟这样说,莫非是觉着烟年是个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轻薄无知之人么?”

    崔母道:“我只是怕耽误了你的大好青春。”

    烟年问道:“这是母亲的意思,还是玄暐的意思?”

    崔母道:“自然是我的意思,玄暐丝毫也不知情,我之所以对你提这个,无非是因为之前……”

    烟年摇头道:“过去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姑母也切勿再提。如今我只想尽心竭力地侍奉着他,让身子尽快好转,如此而已。”

    当初崔玄暐在羁縻州出事,人人都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崔府上下,自也一片恐慌不安。

    崔玄暐是博陵崔家新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人人都说长安这一支的崔家,将因他而重新光耀门楣,谁知竟中道星陨。

    当初范阳卢氏跟博陵崔家联姻,一则是看中崔家门第,二来却也是看中崔玄暐的人品,岂料如此。

    就在所有人都觉着崔晔不可能生还的时候,崔母痛定思痛,私下里对烟年道:“当初撮合你跟晔儿,除了为两家考量,也是为了你着想。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可你毕竟年青,膝下又没有一子半女,不如就先为自己趁早儿打算。”

    烟年道:“姑母是何意?”

    崔母道:“你天生知书达理,贤德之名又人人皆知,才德兼备……”

    只因范阳卢氏名扬四海,就连皇室中人也都以娶卢氏女为首选,曾有过“范阳卢氏,一门三公主”之称。

    早先卢烟年待字闺中的时候,曾有越王李贞向范阳卢家提亲,越王乃是太宗的第八子,其母燕德妃,越王的身份不可谓不尊贵,却遭卢家的婉拒。

    崔母继续说道:“上次咱们本家派人来慰问,我听他们说起了你,原来如今的纪王殿下正也新丧了王妃……纪王殿下也知道你的才名,所以……”

    纪王李慎正是越王之弟,却也是个极有才华之人,对烟年的才学也是慕名已久,如今崔晔出事,正纪王没了王妃,不由便想到了她。

    当时崔母提起纪王的意思,似想成全烟年出门改嫁,却遭到了烟年的断然拒绝。

    但这件事除了两人,谁也不知道。

    此刻听烟年说罢,崔母含笑点头道:“好,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这才是我范阳卢家的女孩儿,甚是识大体。”

    两人说罢,崔母忽地又道:“今儿晔儿在门外见的是什么人?如何我听门上说,他竟撇下沛王跟公主殿下,反去跟那人相谈甚久?”

    烟年道:“这个我却不知,方才公主在的时候,也并未提起。”

    崔母道:“那倒罢了。”

    烟年陪着姑母又说了片刻,外头侍女来道:“沛王殿下跟公主已经出府去了。”

    烟年起身告辞。

    崔母忽道:“是了,今日跟之前我同你说的那些话,从此再不必提了。”

    烟年道:“孩儿明白,姑母放心。”盈盈拜过,转身出门而去。

    平康坊。

    这日陈基回来,拎了一包胡饼,一包肉食,又同阿弦道:“快些吃饭,吃完了今晚上早些安歇,明日随我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