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恕己道:“您是何意?”
杨思俭道:“周国公是个无忌的性情,他的话如何能信?且我身为朝臣,难道连家里一个下人如何出身也知道?可笑之极!”
“如此便不多说,”袁恕己见他一再推脱,便起身道:“我是奉命查案,一旦有了线索便不会放过,请杨大人准我一见长公子。”
杨思俭连连咳嗽:“袁大人虽是奉命查案,我却不能从命,犬子身子为要,若再受了些无稽之谈的搅扰,病情越发严重,我却找谁说理去?袁大人若是见责,大可上告,我一人领受就是了。要见我儿,却是不能!”
这话柔中带刚,不容拒绝。袁恕己见杨思俭态度强硬,自然知道他如此决绝,必然背后是在隐藏着什么。
袁恕己道:“事关两条人命,请恕我得罪!”不由分说,迈步往外。
杨思俭呆了呆,旋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立刻跟出客厅:“袁大人,你想如何?”
眼见袁恕己往后而去,杨思俭喝道:“袁恕己,你想硬闯吗?”
袁恕己道:“我为求真相,也顾不得了。杨大人若是见责,改日上奏朝堂,我自领罪。”
他大步往内,杨思俭踉跄追了两步,怒道:“混账,竟如此藐视老夫!”底下仆人们忙来扶着,杨思俭咳嗽道:“快入内,告诉……”
且说袁恕己定要见杨立,不由分说往内找寻,正行间,却见前方廊下也正转出一人来,气度高贵,相貌清秀,头戴金冠,身着麟袍。
袁恕己一眼看到此人装束,心中巨震,忙止步。
那人很快来到跟前儿,袁恕己已经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这人竟正是太子李弘。
李弘的眼中透出一丝薄愠:“袁恕己,你是在做什么?”
袁恕己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殿下:“为一件要紧公案,要即刻见一见杨公子。”
李弘含怒道:“杨立病重,见不得人!你如何竟敢在杨府硬闯?你当长安是豳州么?竟任由你四处横行?”
袁恕己道:“人命关天,杨公子又是唯一证人,我当要亲自一见询问证供,请殿下见谅。”
事到如此,他竟还不肯放弃。
李弘冷笑道:“我也不知你是真的为查案之故,还是故意来刁难人的。好,既然你要见杨立,我带你去就是了。”
李弘领他入内,走不多时,来至一间房前,门口围绕着几名侍女,见两人来了,均向李弘行礼。
进了房间,李弘冷道:“你不信杨少卿的话,心里只怕也当我是仗势压你。所以我亲自带你来看看,你可瞧一瞧我们所说如何!”
袁恕己迟疑着上前一步,果然见前头榻上躺着一人,袁恕己缓步靠前,却见竟是一名相貌英俊的青年,脸白如纸毫无血色,胸口处带伤,已被包扎妥当,依稀渗着血渍。
袁恕己正吃惊,旁侧帘子后又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道:“这位想必就是袁大人了。”
依稀看到帘幕后有道影子端坐,若隐若现。
袁恕己垂首:“莫非是杨小姐?”
杨尚道:“早听闻袁大人英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忠勇无双,小女子心中钦佩。”声音婉转,说的话又很是动听。
袁恕己道:“不敢,今日有些贸然了,但也是为案情紧急,不得不为。”
“我们明白,”杨尚道,口吻诚恳,“我父亲担忧哥哥病情心情,有什么言差语错,我替他向大人道个不是,只是如今大人也看见了,我哥哥这般,委实无法配合大人查案,还请大人多多体恤。”
袁恕己见杨立人事不省,无法,又不能真的将人提出去泼凉水浇醒:“这是自然,我也多谢杨小姐深明大义。”
杨尚道:“不敢当。大人放心,若哥哥醒来,病情略好些,我们定当竭尽全力相助大人破案。”
袁恕己本势在必得,但现实太子李弘拦路,又见杨立的确无法起身,杨尚又如此手段,只好便行告辞。
袁恕己去后,太子李弘暗恨道:“这人实在是在外头霸道惯了,来至长安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杨尚撩起帘子走了出来,叹息劝道:“我知道太子也是怜悯我哥哥如此,父亲又害病……但太子其实不该跟他动怒,毕竟他也是查案心切。”
李弘道:“纵然为了查案,他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这样放肆。”
杨尚温声道:“多谢殿下,今日若非正巧殿下在场,我也不知该如何应付收场呢。”
李弘望着她温婉的模样,不由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绝不会容他……他们任何人欺负你。”
袁恕己不得已往外,对面又撞见杨思俭。
杨大人冷哼,袁恕己行礼道:“老大人保重身子,我改日再来探望。”
闻听“改日”,杨思俭侧目,袁恕己已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他离开杨府,正想返回大理寺,就听见一声狗叫,如此熟悉。
袁恕己竖起耳朵,忖度道:“怎么听着像是玄影?”
底下的侍卫道:“玄影不是在大理寺里么,怎会跑到这里来?大人怕是听错了。”
另一个笑道:“这可未必,倘若玄影要跟着大人呢?它那狗鼻子又灵敏。”
话音未落,果然见玄影如离弦之箭般从前方而来,边跑还边狂吠。
袁恕己因在杨府吃瘪,本正心怀恼怒,见玄影来到,却转怒为喜:“好玄影,竟这样腻我了?偏你的狗鼻子果然灵敏,竟跟着我来了。”
正赞叹中,忽然发现玄影的腿好像有些不大灵便。
“这是怎么了?”袁恕己下马,摸了摸玄影的脑袋,又检查它的腿脚,却见并无什么外伤。
袁恕己只当玄影是急行之中不知崴着碰着了:“你可要留神,若真有个什么伤损,小弦子是要跟我算账的。”
玄影汪汪叫了几声。
至黄昏,日影暗淡。
这是玄影离开大理寺,直接跑回家或者去周国公府门外等候阿弦的时候。
以前每当这时辰到了,玄影都会迫不及待伶伶俐俐地跳出门离开,但是今天却有些反常。
袁恕己低头,看玄影趴在桌下不动,便道:“你今日怎么懒了?快回去,小弦子只怕要等急了。”
玄影转头看他一眼,终于慢吞吞站起身来,它跑到门口,却仍徘徊不出。
袁恕己笑:“难道竟这么喜欢我?乐不思蜀了么?你留神小弦子吃醋。”
玄影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回头看了袁恕己一眼,终于耷拉着头走了出去。
袁恕己本正看卷宗,抬头扫向门口的时候,玄影已经去了。袁恕己道:“这个家伙……”低头又掀那卷册,看了两页,心里忽然觉着异样。
且说玄影离开大理寺,在门口东张西望看了会儿,终于向着右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