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安安稳稳地守着伯伯跟阿叔,高高兴兴等着大哥回去。”
但是转念间又想——这怎么可能?就算他们一直都在桐县,不系舟的人仍会找上门,英俊仍会恢复身份,至于陈基……陈基……如果她不来长安,以陈基的性情,无法衣锦荣归,他也绝不会回到桐县!
何况,人生哪有这许多如果。
“阿叔……”阿弦吸吸鼻子,张手将崔晔抱住。
就好像是倚靠荒野里的一棵树,独泛长河中的孤舟。
袁恕己捉住一名活口、旋即有将人放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武后的耳中。
“这个混账睚眦,”武皇后早也知道袁恕己在军中的诨号,气急之下竟骂了出来,“他是失心疯了不成?谁给他这样大的胆子!”
正大理寺卿在宫中,武后痛斥一番,让立即传袁恕己进见。
来至含元殿,内侍传禀。
袁恕己步入明堂,还未行礼,就听女子的声音道:“袁恕己,你可知罪。”
之前述职面圣,见的毕竟是高宗,跟这传说中的“武皇后”面对面,却还是头一次。
又听这把声音高高在上,竟比先前高宗的声音还多几分威严,袁恕己垂头敛手道:“娘娘恕罪,请恕下官并不知娘娘指的是什么。”语声虽还平静,心里已紧张的几乎绷断弦。
武后冷哼:“今日你是不是在市井中捉拿到一名贼徒,转瞬却又将他放走了?你这是何意,跟贼人勾结一气了?”
袁恕己道:“原来皇后娘娘所指的是此事,下官将人放走是事实,但却并非勾结一气,相反,正是为了及早破案。”
武后冷笑:“你莫非是想用放长线钓大鱼的法子?”
袁恕己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武后面上的怒色减了几分:“那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袁恕己暗中捏了捏手掌,深吸一口气才开始说道:“回娘娘,下官虽将人拿住,但此人胸怀死志,就算是严刑拷打只怕也不会招供,何况就算熬到他招供,也不知又要过多久,只怕耽搁了……先前下官在豳州之时,曾负责过一宗灭门惨案,业已经查明,朱雀大街身死的宋牢头正跟那灭门案中的当事人钱掌柜有些牵连,故而下官想借旧日之事,传信给那钱掌柜,让他迷途知返,有所顿悟。”
武后听了这样内情,皱眉道:“如何长安城的案子,还跟豳州的人有关?”
袁恕己道:“下官觉着症结就在此处,那豳州案的当事者钱掌柜,一家人全都死于非命,他却在长安兴风作浪,这其中大有蹊跷。”
武后道:“依你之见,是什么蹊跷?”
袁恕己道:“只有钱掌柜自己最清楚。”
武后道:“原来你是想对这贼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怕你白费了心思,他们已经是亡命之徒,怎会被你三言两语说动?听说你在豳州以手段雷霆著称,怎地来到长安,却变得如此瞻前顾后?”
袁恕己道:“臣也是……投鼠忌器。”
武后冷笑两声,道:“我早就猜到崔晔大概已经将太平之事告诉了你,你果然知道了?”
袁恕己道:“天官也是想督促下官及早破案。”
武后道:“那么你放走那人犯,莫非也是天官的用意?”
“并非如此,”袁恕己正色道:“只是下官一个人的浅见。天官还曾劝阻下官不可如此冒险。”
武后听到这里,复笑了笑:“好,你虽然行事有些莽撞冲动,但却不失是个光明磊落、敢作敢当的,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一定要替我找回太平!如果她有个什么万一,那么……你就去给她陪葬!”最后一句,却有些冷测测,不容分说。
袁恕己退出含元殿之时,背后已经被汗湿透,北风一吹,**冷冰冰地贴在背上,难受无比。
袁恕己长吁了一口气,抬手背抹去额头的冷汗:“英俊先生,这一次,我就当是已经还了你的保举之恩了。”
当夜,太平公主失踪的消息忽然不胫而走。
同时,坊间有一个诡异的流言在传播。
原来这一夜,长安城里各处张贴着一张字纸,上头只写着寥寥几个字,乃是:废皇后,得太平。
就在谣言四起字帖乱飞的时候,对袁恕己来说,就像是口中跟心里都含了数不清的青皮核桃,又麻又涩。
如果这就是他放走了那刺客的“报答”,袁恕己恨不得立刻去找崔晔,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顿:好一个绝世馊主意。
传言倒也罢了,可就怕给皇后知道,这当然无异于火上浇油。
其实袁恕己多虑了,因那字帖跟传言一出,皇后已经知晓了。
“废皇后,得太平?”望着那歪歪扭扭的字体,武皇后眼中几乎喷火。
“姑母切勿动怒。”身旁武三思陪着小心说道,“都是些市井无赖的混话。”
“假如真的只是市井无赖的混话倒也罢了。”
武三思会意:“难道是有人借题发挥?制造谣言?”
武后道:“不管是谁,都是居心叵测之举,是想陷我于无情不仁,难道……”
那背后之人,分明在借着太平之事逼迫皇后做出选择。
武后忽然问:“最近你跟魏国夫人来往颇为密切,不知她现在如何?”
武三思一惊,忙道:“其实侄儿并没跟贺兰来往甚密,只是因圣上吩咐叫陪着她解闷,才不得不从命。”
武后冷笑道:“先前上官仪起草废后诏书,如今更好了,有人明晃晃地打出要我退位的旗帜来,我退了后谁最如皇上的意思,当然就是魏国夫人了。”
武三思被她斜睨,忙垂头道:“姑母,这件事只怕跟魏国夫人无关,她、她哪里会有这个心机呀。”
武后道:“她是没有,别人未必没有。”
武三思咕咚咽了口唾沫:“姑母,指的是……”
武后忽地笑道:“当然不是你,罢了,此案已经交给袁恕己去料理,崔晔不是说他有能耐么?那就趁机看看这人到底有几分斤两。”
周国公府。
贺兰敏之喝了两杯酒,兀自意犹未尽。
他对阿弦道:“听人说,这掳走太平的人,扬言要皇后退位,方肯把太平放了。如此的峰回路转,真真让我意外。”
阿弦一声不吭。
贺兰敏之道:“那只狗伤的如何?你怎么一脸如丧考妣。”
阿弦方道:“玄影没事,多谢殿下记挂。”
贺兰敏之道:“我说一句要把它喂……你还跟我火冒三丈的。你若是想保它安然无恙,除非是将它困在家中,半步也不许出门。上回我去许敬宗府上的时候,就是因为看见它在街头乱跑,一抓就抓了个正着。”
阿弦听他提起旧事,微怔之下问道:“殿下是说你跟阿叔一块儿去许府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