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有时候怕家中之人心生疑惑,便借口部里事忙,便夜宿于吏部。
也许……是经过上次几乎失控,他发现自己原来也是肉身凡胎,也有男人自来的劣根之性,为避免再生事端,索性相见争如不见。
又或许,是因为那两句诗,心中芥蒂委实无法消退。又不愿贸然面对,便索性两两隔阂,省却万千不必要的烦恼。
因此虽跟烟年是夫妻,这段日子,却比陌路人见的面儿还少。
那天,崔老夫人派人从吏部追了崔晔回来,问起他夫妻相处。
崔晔只借口“忙”,绝口不提其他。
也是这一次,夫妇两人好歹碰了面儿。
只略看了一眼,崔晔发现烟年憔悴了许多,脸上似缺乏血色,更流露弱不胜衣之态。
怪不得母亲那样担忧,甚至将他训斥了一番。
心中不忍,崔晔勉强道:“近来时气变化,最易生疾病,夫人当好生留意身体才是。”
烟年仍是一如既往,垂眸温声答道:“听说吏部正忙着科考招贤之事,夫君忙甚,就不必惦记家中了,专心公务才是。且我只是偶感风寒,不是什么大毛病儿,本不欲叫你知道,谁知……母亲也是好意,只是让你为难了。”
虽然两人的对话仍似先前般礼貌客套,无可挑剔,但不知是不是心境有变,越发味同嚼蜡起来,他竟无心再同她天/衣无缝地寒暄下去。
崔晔起身道:“既如此,我还有几份档册未曾看完,先去书房了,夫人且睡,好生歇息,不必等我。”
烟年也起身行礼:“我送夫君。只是也记得不要过于熬夜,对身子有损。”
崔晔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自去书房。
半个时辰后,有侍女送来参汤,说是少夫人让熬的,嘱咐崔晔趁热喝了。
他看着那一碗参汤,汤水照着烛色,微微摇曳。
不知不觉,子时已过,万籁俱寂。
他的眼睛有些许的酸涩,扫了眼空了的参碗,将未看完的档册放了起来。
崔晔沿着廊下往回而行,走到半路,却复犹豫不前,如此在原地徘徊几回,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加快步子。
侍女们都不在房中,想必是卢氏已经睡下。
崔晔放轻了脚步,才进里屋,就见卢氏背对门口,坐在梳妆台前。
他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样晚了她竟还不寐。
略站片刻,想到她是为何不寐,崔晔心底轻叹。
他徐步往她身后走了过去,轻声唤道:“夫人……”
“啊!”烟年却如受了惊吓,双手猛然一抖,有什么东西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崔晔不想她反应如此之大,忙中瞥了眼,却见似是一枚玉簪。
他看着满面苍白神色惊惶的烟年:“抱歉,我吓到夫人了,不是有心的……”他俯身,将那玉簪捡了起来,“幸好并未摔坏。”
倒转簪子,要交还给烟年,烟年却睁大双眸,竟未曾抬手来接。
崔晔忽地发现簪子上似乎沾着什么,手指抹过,黏湿殷红。
他垂眸盯着那一抹醒目而熟悉的血渍,一时竟想不明白,卢烟年是不慎伤到哪里了,簪子上才会染了这许多血。
“我只是怕……夫人会伤着自己……”阿弦的话忽然从耳畔掠过,一阵风似的。
崔晔的目光从簪子上转开,瞟向烟年,原先流露几分温和的双眸,像是寒风掠过池塘,开始结成薄冰。
他垂眸,看着烟年垂着的双臂。
她穿着一件儿广袖的素色衫裙,袖子低低的几乎遮住了双手。
但是崔晔看见,她如玉一样毫无瑕疵的手背上……清晰地一道血痕缓缓滑落。
“你……”他不能相信,窒息。
烟年慌乱地举手,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然而袖子上却沾了新鲜的血渍,顿时殷开如一朵红梅。
崔晔上前。
烟年后退,身后却已经是妆台。
他轻轻地把她的手握住,朝上举起,丝质的袖口如水下滑,露出她清瘦如竹的手腕。
就像是有人会促狭地在竹子上刻字一样,烟年的手腕上,也有两道划痕,一道还未曾痊愈,似蚯蚓般淡红,旁边是新添的一道,血缓缓涌动。
这血不像是滴在地上,却像是滴在了崔晔的双眼里,灼热而疼痛。
第133章 期待
阿弦低低地一声呻/吟。
崔晔回过神来, 低头查看, 举手在她额角试了试,已经不像是先前那样冰冷, 脸色也正恢复,但仍透出有些脆弱的苍白, 连嘴唇也变作了灰粉色。
一根发丝顽皮地贴在唇上,他抬手, 小心地拈起来,顺便将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往旁边理了理。
眼前这张透着稚嫩的脸,却早就遭逢过比她年纪更沉更重的、常人不可承受的挫折可怖经历。
低低地叹息才起又熄,仿佛檀香路里一缕轻烟随风散淡。
崔晔抬手,按上自己额前,手上微微用力, 像是要抹去万千忧苦。
但又如何能够。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阴阳为炭兮, 万物为铜。
“不该容你来的,”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阿弦,崔晔喃喃道:“不该……让你来的。”
这一次阿弦元气大伤,昏睡了数日。
时日天气极好, 晴空万里,时有云朵从头顶的天空慢吞吞地飘过。
坐在门口的竹椅上,阿弦耽天望地,最后盯着院子里那棵挂上翠色绿叶的树, 有所感叹。
这长安果然不是好厮混的,长安的人比桐县要厉害,长安的鬼更是比桐县的猛烈数倍。
她简直有些招架不住。
就算此刻坐在夏日的太阳底下,晒得浑身都暖洋洋地,但一想到宫内所见萧淑妃,以及在梁侯地牢内的那只……就像是一股寒意打心头升起,仍是让她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两个寒噤。
虞娘子正捧着一弯腰从厨下出来,见状忙道:“又觉着冷了?快把这药喝了。”
入夏后天儿渐渐热了起来,若是久在太阳底下站,甚至会晒得人头晕眼花,虞娘子摸了摸阿弦的脸,果然觉着微微地凉。
阿弦瞥着那碗药:“我不爱喝。”
“明知自己的体质特殊,还敢挑,”虞娘子道:“何况这不是爱不爱的事儿,这是治病,又不是给你吃零嘴。”
她紧紧地盯着阿弦催促:“别赖,快些趁热喝。”
阿弦叹了口气,皱眉慢慢地喝完,委实苦的不成,故意装出苍老哑声:“我喝了这许多,也没见有什么用,反而像是要被毒死了,咳咳……”
虞娘子忍笑:“不要小孩儿胡说,这可是崔天官亲自派人送了来让按时服的,只这份心意就很有用,你还敢说有毒呢?”
“什么心意,在哪儿?”阿弦东张西望,又嗤之以鼻:“我除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