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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片在飞舞,但是当她细看之时,却蓦地发现,哪里是什么雪片,那是一只只地白色蝴蝶在扇动翅膀,无数的蝴蝶翼翅挥舞,竟像是搅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知不觉将要把人的心神都吸附其中!

    阿弦大惊,本能地往后一挣,只听得“彭”地声响,她的背已经撞在了马车壁上。

    “小心!”阿倍广目探臂,似乎想要扶着阿弦。

    阿弦却如避蛇蝎,用力将他的手臂推开,拧眉肃然看向此人。

    阿倍广目缓缓缩手:“女官怎么了?”

    阿弦定了定神,心中居然有一种无名惊悸,她并不言语,只是最后看了阿倍广目一眼,转身推开车门,纵身跳了下地!

    双足落在地上,即刻被雪没了。

    身后马车中,阿倍广目探身出来:“女官若是想找人闲谈,我在驿馆恭候大驾。”

    阿弦皱眉不语,正此刻崔府的门人因发现有陌生车辆停在此处,便过来询问,猛然间见是阿弦,忙躬身行礼:“女官大人!”

    又道:“快请入府中。”

    阿弦回头看了看崔府门首,此时却已改变了主意,她匆匆道:“不必了,我忽然有点急事,改日再来。”

    “这……”门人大惊,“女官……”

    阿弦却已转过身,沿着街边,快步离去了。

    ***

    到底是不系舟的人知道了她就是那个侥幸活命的小婴儿,还是其中另有原因。

    而不系舟的人让阿倍广目透露消息给高宗,意图又为何?

    阿弦当然无从知晓,可是只要想一想不系舟存在的目的……仿佛却又已经知道了。

    他们是想向武后复仇。

    从当初在桐县,被苏柄临发现身份之后,苏大将军就有借她这把刀的意思。

    如今不系舟的人当然也是同样的意图。

    也许,他们是想借助高宗之力,向武后发难。

    毕竟普天之下,能够克制皇后的,也只有当朝的皇帝陛下了。

    忽然想到——如果安定思公主还在人间的这个消息,先从市井内散播的话,就算侥幸传入了高宗耳中,他又如何肯信?

    所以借王皇后的阴灵之力,向高宗吐露真实。

    真真可谓是一记极为准确而有力的招数。

    高宗对于王皇后萧淑妃两人的遭遇,本就有些芥蒂难消,由王皇后以诉说冤屈说明真相,正是一举两得。

    且阿弦先前进宫见高宗,并未发现有任何鬼灵,何况天子本身有帝王龙气护体,等闲阴魂怎敢贸然侵袭,所以才出动了阿倍广目。

    雪冷冷地拍在阿弦的脸上,她却不躲不避。

    不多时,整个头脸已经冰凉,风雪街头看来,宛若一个移动的雪人。

    但是心底却也似乱雪纷飞,冰冻三尺。

    ——现在高宗已经知道了真相,他的态度,决定了以后事情会如何发展。

    但是至今高宗并未表露出要说穿此事的意图,那么……或许他也想要将此事的真相掩埋隐藏。

    如此一来,不系舟的图谋岂不是就落空了?

    但如果高宗按捺不住,张扬出去,昔日王皇后因杀害小公主的罪名遭受一切磨难,名誉尽毁,甚至连累娘家以及长孙无忌等力保王皇后的大臣……这般般件件势必也要翻天覆地的。

    而武后……先前她的夺权干政,虽因高宗的默许而逐渐令群臣缄默、习以为常,但她就像是坐在一个架满了柴火的高台之上,稍有不慎,火光从低端燃烧而起,只怕……

    且武后上位的重要转折,就是王皇后倒台,如果这个前提不存在,那么臣民只怕要追问,王皇后因何被废,因何被残虐,矛头将直指武后,唾骂之声必不绝于耳。

    再加上不系舟的人推波助澜,为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翻案,亦指日可待。

    而这,只怕才是不系舟的真正所图。

    雪下得越来越大,街头上的人也越来越少,渐渐地,天苍地白,天地之间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了。

    阿弦恍惚间,脚下滑了一跤,几乎跌倒。

    ——阿弦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或许会“认祖归宗”。

    从小儿就不认得父母,骨子里虽有天性,但又因知道这般家族,并非寻常百姓人家,不是说多一个子女,就能随意多一个的。

    何况她的身份,偏又如此尴尬而敏感。

    可想到高宗这两次召见时候的举手投足,言语神情,阿弦忽地觉着脸颊上生冷地疼。

    正闭了闭眼睛,脚下复又踩空,整个人往前趔趄,僵手僵脚地摔在地上。

    阿弦试着要爬起来,手脚却有些僵硬难动,双手抓着厚厚地雪,雪地里便出现几个凌乱的手掌印。

    眼前却又迅速地模糊,大概是先前雪入了眼里,化成了水。

    阿弦呼了口气,白茫茫地气息在眼前寸寸消散。

    这琉璃雪地,忽然让她想起在豳州的岁月,那里的冬天格外漫长,雪下得也多,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场景,但是那时候虽然被阴灵追踪所困,可也并没有现在此刻,这种不是阴冷入骨,却是阴冷入心的难受之感。

    阿弦摇了摇头,索性不急着起身,她顺势翻了个身,躺倒在雪地里,眼前是飞雪乱舞的天际,跟豳州何其相似,她或许可以假装是在豳州,阿弦眨了眨眼,大概是冷到了极致,身上竟没有了之前战栗的冷意,阿弦长长地吁了口气,竟想着,索性在这雪地里睡过去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着雪靠近。

    阿弦懒怠去看,只听那声音到了自己身旁,逐渐停了,而原本不停覆盖下来的飞雪,也因此立止。

    阿弦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把伞,然后,是崔晔注视的目光。

    ***

    “阿叔,”阿弦想叫,却只是在心底喊了声。

    崔晔望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手举着伞,一边俯身,向着阿弦探手:“起来。”

    “我不。”眼珠乌溜溜地转动,仍是在心中回答。

    崔晔却仿佛听见了她的倔强:“起来。”他重又说道,语气虽然温和,眼睛里却飞出了东西。

    阿弦索性闭上双眼,假装没听见,也没看到。

    耳畔又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身体腾空而起,阿弦忙睁开双眼,却见崔晔已将她拦腰腾空抱入怀中。

    伞已被放在雪地上,飞雪从天而降,有几片顽皮地贴在他的鬓边,看着苍苍然,却更添古韵雅致,阿弦盯着看了会儿,莫名想到他将白发苍髯的模样,不禁露出笑容。

    崔晔垂眸看她,抱着回身,原来他是乘车而来的,车夫跟侍从等候间,见那伞被风吹的打旋,忙跳过来捉住。

    不多时,马车重又冒着风雪沿街往前。

    ***

    怀贞坊。

    虞娘子按照崔晔吩咐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