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手上没有拿训象的钉锤,几头连成排笔直前行,不曾逾矩。
夏云不免露出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惊奇之色。
“运往北边干嘛?”另一边的兰桑不假思索地便抓住了这段话中的重点, 蜂阁副堂主的秉性这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让过任何一个可以获取信息的机会, 笑嘻嘻地进一步套话。
“你们……不知道?”闲汉疑狐地盯了三人一眼,“你们难不成不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吗?”
“咳咳,”回过神来的夏云刚好听见闲汉的问话, 连忙干咳了几声,摆手,“不,我不是, 我没有……”
“我们本是南方人士,只是在临云山脉中遇上了匪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不料已隔了一月有余。听您这语气,这段时间内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兰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着谎,那逼真的神情简直跟乔安月有得一拼。
乔安月在一旁认真地点头,真诚的眼神不似作假,给兰桑的谎话增加了好几倍的可信度。
“哎,这世道……也是难为你们几个小姑娘了。”闲汉叹了口气,面带忧色,“也就是差不多一个月前,飞龙寨的龙土司和蓝田将军打着清君侧的口号就地起兵,不出十天的工夫便兵临青州城下。
南军说是‘靖难’,北军说是‘剿匪’,本来大伙儿都以为青州城城主还要负隅顽抗一段日子,谁知派出来的兵全被蓝田将军策反了。
听说是蓝田将军手上拿着虎符……你说真是奇了巧了,这朝廷的虎符怎么就落到了这个草莽将军的手里!那丘八呀,不都是些认符不认人的墙头草么,立马倒得一干二净,不出几天的功夫,南军就攻占了青州城把它作为据点,彻底跟北方军对抗起来!
你看看这,里锡的几大当家的一听仗打了起来,可不高兴坏了!南军在青州城根基不稳,兵马又多,就那一点地方能有多少口吃的?还不得靠里锡地上长的粮草!这么大的一笔战争财,这儿的余楚刘三大家还能不抓住咯?
这不?这收上去的粮草就是准备顺着水道往青州城走的,啧啧啧,本来这三不管的地带鱼龙混杂是最多的……这仗彻底打起来了,反而成了最安稳的大后方,你们说说,命这东西啊,真的是说不准!”
闲汉也就顺势发发牢骚,见象群走了,也摆摆手挑起搁在地上装满了海产的担子——看来是帮渔家运东西的挑夫——苦中作乐地撂下一句“姑娘们可算是来对了地方,这地界就算吃不饱肚子,可也得比没了命强半个铜板不是?”,便优哉游哉地走了。
而刚刚消化完这些信息的夏云兰桑两人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严肃。
……至于乔安月,则是无动于衷。
江湖和朝廷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南北战争的苗头露了这么多年,突然在这几天爆发,朝廷且不管,江湖内定然不平静。
而她们被困在临云山脉这么久,在所处势力门派当中职位不低,突然与现实脱节无异于断了双臂。
必须尽快找到里锡暗桩的接头人!
“喂喂,你们几个麻烦让让,做生意呢!要饭挪去别的地方!”脚边突然传来一阵不满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顺势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白裤的大叔盘腿坐在一张草席上,上面用白布包头,面前摆了一个上窄下宽的竹篓子,黝黑的手上正拿着一只竹笛,黑白分明的眼神颇为嫌弃地看着三人。
和他同时盯着三人的,还有那从竹篓里微微探出一只脑袋的黑色眼镜蛇,冷峻的倒三角眼目力逼人,吐出来的长长红信子让过路的众人不寒而栗。
看来是街头卖艺的。
“诶,二狗子!你干嘛?给我回来!”兰桑一个没留神,怀里的二狗子冲着眼镜蛇撒腿奔去,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二狗子伸出一只爪子就开始扒拉竹篓,一副不把蛇从里边拽出来便不罢休的架势。
“猫吃蛇。”乔安月冷眼旁观,突然出声提醒道。
她这声音刚落,二狗子便一个跃起,爪子已经踩着蛇头愣是把蛇从竹篓子里拔了出来,就在她磨爪虎视眈眈压着蛇的七寸时终于被夏云黄雀在后地拎了起来。
夏云故作威胁地低吼出声,两颗小虎牙嚣张地露了出来,她一手拿捏蛇的七寸把它从二狗子的爪子解救出来,一手拎起二狗子提到眼前与自己平视,蹬着双大眼睛,“胆儿肥了是不是?敢在小爷我的面前到处乱跑!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兰桑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完全不听她主人的话反而屈服于“同类”夏云的压迫以及“厨子”乔安月的烤鱼下的某猫,恨不得一了百了地扔给面前的这对一走了之。
二狗子不情不愿地冲着大叔叫了一声。
“声音大点!”夏云一瞪。
“喵!”二狗子立马耷拉下了耳朵。
“这是你们的猫啊?”大叔小心翼翼地接过夏云递来的眼镜蛇,看清了被猫爪一不小心划开的伤口登时眉头一皱,“我这蛇可是个稀罕物,平日里宝贝似的供着,恨不得把好吃的全部给它摆上,连打都不舍得,现在被划开了这么长一道伤口……你们自己说吧,怎么解决?”
夏云和兰桑面面相觑,“……多少钱?”
大叔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枚钱啊,好说好说!”夏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什么五文钱?五十两!”
“五十两您这也太贵了吧!这不是坑人呢么?”夏云登时大呼小叫了起来。
“就是就是,哪有您这样做生意的,不成不成。”兰桑也抱着二狗子连连摇头。
“不行,必须五十两。”大叔很是固执,“你们弄伤了我家小祖宗,等到伤好之前都不能表演了,五十两,不能再低了。”
乔安月看着三人讨价还价得热闹,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别说五十两了,即便是五文钱,我们也是没有的。”
态度依旧诚恳得令人发指——立即遭到了夏云兰桑的眼神双杀!
大叔本来就黑得不成模样的脸立马成了一块炭。
“……要不……我们把银子给您赚回来?”夏云指了指大叔脚边另一个竹篓子,“这不还有一只吗?”
“这只?”大叔突然嘲讽地笑了,“这只脾气拗得狠,我抓它还不过两天,你们若是能把它叫出来,别说欠的银子了,我倒赔你五十两!”
“好!这可是你说的!”夏云听了“倒赔”两个字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浑然不顾兰桑在一旁偷偷拉扯衣服的小动作。
“你干嘛?放手!”
兰桑神情严肃,反问道:“你会吹笛子么?”
“……”
夏云沉思片刻,“不会吹——但是可以学嘛!”
说罢,大义凌然地接过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