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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成一体的机器,她这颗外来的螺丝钉想顺利拧进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时候,青菡就会来帮她,指点她宫里各色不成文的规矩,告诉她怎么才能顺利办好需要办的事情,也提醒她,哪些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还有哪些人是总管凌铁的耳目,在他们面前说话得多当心,凌铁最讨厌人越规矩。

    她甚至还给阮沅送来自己那边的菜,青菡在这宫里多年,又是一等女官,多少还有些势力,这样,阮沅就再不用跟着吃没油盐的大锅饭了,这下,她的最大困扰就解决了。

    青菡、沉樱、素馨、紫萱、瑞香、银萝……这几个,都是之前旧齐的宫人,国亡后,就跟随嘉泰公主元萦玉留在了宫中,青菡是她们的头儿。

    有的时候,阮沅也会和青菡她们聊起厉婷婷,她把表姐过去的一些琐事说给青菡听,虽然不见得全都能听懂,但这些旧宫人却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她不想回来,她不承认自己的哥哥,不承认宗恪,心里恨不得过去那个自己不存在。”阮沅叹了口气,“我一和她提,她就发火,舅舅和舅妈如今也不敢劝她,现在,她谁也不要。”

    那时候,她们在鱼池边的凉亭闲聊,亭外小径两旁,整齐的绿橘树像护卫一样,被秋风吹得不停耸动。快要下雨了,亭里显得格外幽暗。她们站在凉亭边,谈着厉婷婷,一同神情惆怅地望着鱼池。头阵雨很快打下来,水波的银光一圈套着一圈,发出沙沙声响。阮沅斜靠在柱旁,凝视着雨水,忽然想起河里那些结在一起的手帕或白色领巾。青菡手扶着雕花木阑,没再说什么,她美丽的眼睛,失去了平日天真湿润的光泽。

    过去的记忆,总是想消散,但却有一些东西会保留下来。

    后来,阮沅也能感觉到,宗恪不愿意与青菡打交道,虽然寝宫琐事都是青菡她们几个在打理。他在内心里却不肯去面对皇后的这几个侍女,他好好的对待她们,给予她们应有的地位,却不愿去见她们,有什么事,宁可让泉子去传话。

    宗恪对这群宫女们,存有难以捉摸的心结。

    另外,虽然萦玉的皇后之位在她去世后已经被废,但宗恪提到她,仍然一口一个“皇后”,而且这些年丝毫没有再立新人的意思,既然他是如此,下面人也就没有将称呼刻意改为“元废后”。

    “我和青菡走得近一点,应该不要紧吧?”阮沅有一次问宗恪,“我觉得青菡人不错。”

    “她人是不错。”宗恪说,“你和她近一些,没关系,她不是任何一派势力的。”

    那是农历九月的傍晚,都城华胤在整个国家靠北的地方,所以天已经冷了,阮沅过来这边时还是七月底,那时候她已经被告知,两边的时间是不同轨的,速度上,现代社会的时间过得更快。

    “如果完全不做任何设置,两个宇宙其实是毫无关联的,我们可以去往其中任何一年,两次的去往间隙可以是一天也可以是一百年。就是说,时间轨道是全然无关的。”宗恪说,“不过你放心,宗恒已经在某一点做了固定,现在暂时算是平行了,就是时间速度不一致。”

    “怎么不一致?”

    “那边大约比这边快三到四倍。”宗恪说,“这边一个月,那边是四个月。”

    “老天爷安排得挺妥当嘛。”阮沅点头道,“那边什么都快,一个个恨不得骑着火箭去上班,这边嘛,大家都慢悠悠的,反倒自在了。”

    “在这边呆五年,那边就过了二三十年。你不担心你再在这边耽搁下去,会变成木乃伊,和那边的世界磨合不上么?”

    “那边的世界永远那么快,我本来就磨合不上。”阮沅无所谓地说,“不然,也不会一直安定不下来。”

    “是你眼光太高了。”宗恪懒懒道,“人家都好好的上班工作、结婚生子,偏你这么特殊。”

    他这么一说,阮沅不服气了:“我没有特殊啊!是真的干不来,才变成这样的。要是干得来,我何苦不随大流呢?乐得轻松呢!我和大家都不一样。”

    宗恪摇摇头:“错在你。普通人在靠稀释的糖水苟活,你却要求比蜜还甜的东西。”

    阮沅心里不悦,她埋头公文,半晌,才嘟囔道:“你不也一样嘛。”

    宗恪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秋风把窗子吹得砰砰作响,阮沅走过去,关上窗户。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一只秋虫在做最后的凄鸣,虫语唱得韵律跌宕,断断续续的叫声并不烦人。

    泉子不在,今日他休息,当值的莲子又被宗恪派去有别的公干,所以顶替他的是阮沅。

    一整个白天,宗恪都在看公文,偶尔做些批复,每一份公文阮沅也都看过,这情景常常让阮沅产生错觉:她觉得这儿就是一间两人的自习教室。

    最开始,阮沅看得相当艰难,她不熟悉这种语言,速度比四级阅读快不了多少,而且俩手没地方放,总想摸鼠标调整格式。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安静的空间里,宗恪突然重重哼了一声。

    阮沅抬头,他正把一份奏章摔过来:“拟个回复。”

    宗恪的语气很不好,阮沅没敢多嘴,赶紧拿过那份奏章仔细一看,原来又有官员来劝宗恪立后。再看看署名,是朝中有资格的元老。

    阮沅不敢怠慢,拿了笔,按照宗恪的吩咐拟了回复,宗恪的口气相当差,就差没开口骂人家了,按照他的说法,这是皇帝自己的事情,现在没有皇后,**也照样井井有条,那些使劲儿在这件事上刺他的人到底居心何在?是不是想借着立后的东风往上爬呢?**的裙带之风往往是祸国殃民的根源,宜妃的事儿尚且历历在目,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忘了?聪明的人,最好不要在这种事上乱插嘴。

    阮沅一声不响地听着,宜妃是先帝的宠妃,后来谋害太子犯了大罪,连带儿子也倒了霉。她明白,立后之事,是宗恪不能碰的心结,如果有人敢斗胆上前冒犯,那就一定会遭到他的讨伐。

    这份奏章处理完毕,宗恪阴沉着脸,好半天没出声。

    阮沅也不敢说什么,她再傻再没自觉性,也知道宗恪此时就是个定时炸弹,所以她只能埋头装作看公文的样子,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

    “你为什么不说话?”宗恪突然说。

    阮沅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吵架大王,又开始了——他的袍子上何必绣龙呢?正经该像日本那些暴走族头目,用大红颜色写上“喧哗上等”四个字。(“喧哗上等”,意即吵架一流)

    “这件事上,我恐怕没有发言的资格。”阮沅谨慎地回答。

    宗恪哼了一声:“其实你心里,还是同意他的看法吧?”

    阮沅苦笑:“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你这是在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