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回首。中间的花月先笑道:“我说人怎么刚下席就不见了,原来是在这儿。”
浮宵亦淡笑,却不敢回头看流宛一眼。
笑言几句,有眼色,使眼色的走了。一个洛阳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遇见容易也容易,不容易也不容易,全看心意,或是天意。
直至到了阁前,浮宵停住,想与流宛道别。今夜的道别,日后陌路的道别。她心中浮上淡淡不舍,说淡,是因为并不多,却又似夜般墨色,浓得化不开心绪。
终于回首,努力抑制情绪,不让它延伸到话中,语气淡淡道:“妹妹,回吧,明日……再见。”说多错多,不说不可,不如少说。
刚要转身,却被人拉住。流宛的神色晦暗不明,非喜非怒,只能从眼中看出一点淡淡悲色。将人带到了阁楼边的小巷拐角,流宛道:“明日再见,你还愿见我吗?”
“我……”浮宵不会骗人,辩出一个字后,再说不出其它话来。
流宛此刻当真怒起来,双眸晶亮,却是因为心底有把火在烧。再不迟疑,将人顺势推在背后墙上,狠咬了过去。
片刻便放开,但也咬得狠了,流宛全然不顾,语气似浮宵先前般淡淡:“不许不见我。”话中却暗含危险意味。浮宵可以躲她,避她,却绝不能真正不见她,心中再没有她,不给她留一点位置,不把她放在心里。流宛自私,所以不许。
因为她喜欢浮宵因她脸红,因她而心中动荡。
好像占尽她心神,好想占尽她心神。
今夜处处明亮,这小巷却黯淡无光,就像太阳底下也会有阴影,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浮宵迟迟未答,最后轻叹一声,推开了流宛,道:“不该的,流宛,你明白,我以为我也说得很清楚了。”
流宛捏紧了手,怆笑道:“你若说得够明白,够教我伤心,为何我还是无法死心?”
“你会想通的。”浮宵又别开了目光。
她们本该毫无交集,她本该对她避而远之,但她们已成如今局面,以及自己心意点点滴滴的改变,她们实在成了意外。
“我想不通呢?”流宛再道,浮宵却已向外面走去,身形也不曾滞停,只留流宛一人在巷中,不知问谁,不知谁答。直至浮宵的身影衣角重入了灯火光辉中,流宛才觉她们的距离原来这样远。直至衣角也随着那人转身消失视线,消失灯火中,才知这个中秋终究不算圆满。
她是流宛,曾经受尽娇宠,每个中秋都曾圆满,而今富贵铅华尽洗,她还有事要做,不能为一个娼妓,不能为一个浮宵,动荡心神,中心摇摇。
只是在那片水灯如星河的船上,她曾真的忘掉了一切。
第36章 撩贱
“你说妈妈和领家干什么去了?”粉衫女子道。
“不知,我也瞧见了,两个人都湿透了,像是才从水里捞起来。”另一女子娇娇笑道。
“最近也不知一个两个都怎么,那两个也不对劲呢。”女子道。另一女子马上附和:“是啊,前些日子可还好着,前几日中秋都腻在一起,这两天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脸翻的那叫一个好看。”
“因爱生恨了呗。”柳烟毫不在意的笑,而后又道:“你们这么无聊,不如我去和妈妈说说,加些课时多练练舞?”
一人嗤笑一声,一人嬉笑一声。嗤笑的人先道:“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巴不得人一拍两散,也是,看着她们亲近,你心里不知该有多膈应。”
“哦?我什么心思,我怎么不知道?”柳烟疑惑道,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半点疑惑,反倒毫不在意的剔起指甲。气氛有些紧绷起来,针尖相对,毫无硝烟。先前嬉笑的女子打起圆场:“都是自家姐妹,今儿个训课也要开始了,不闹了,走吧。”
柳烟似笑非笑,起身拍了拍先前与她呛声的女子的肩,暧昧贴耳道:“若说我的心思宁可对你呢?”说完不看女子什么神情,径自走在前面。
到了课室,散散漫漫站成一排。东站着的讨论新染的指甲,西站着的说这月新出的胭脂,盼着今年份例新衣,总之是没几个肯好好站着的。
“一个两个像什么样子!给我站好!”进来一人怒斥道。
她这两日总像吃了□□,逮着哪个犯错的就狠骂,让人怀疑她这月葵水来得太早。
柳烟不慌不忙的站好,眼神中仍是懒散。她想今日是又不用练的,一起挨顿骂就能回去了。往日低韵的声音此时碎叨极了,左右横竖上下中心都是不带脏字的骂句。
与妈妈从前的形象大相径庭。从前像个富家太太,而今就是那炮仗偏房。
置若罔闻,柳烟看向中间站着的人。离她并不远,这时候面上也能挂笑的人。笑的是好看,可是心里真的是这般么?
“明日我要检考,我不管你们练没练,不过关我照样收拾你们!”横眉甩下句话,甩袖走了。
妈妈走了,人也要散了。柳烟笑着在人疑惑目光中走到流宛身边,依然附耳道:“我早告诉过你不要招惹她。”
“所以我就是招惹了又怎样?”流宛低声挑衅,丝毫不掩饰自己话中的恶意。柳烟从未在人面前黑过脸,而今她不仅黑了,还黑透了。
“你总有一日会后悔的。”柳烟低沉道,说着一个她毫不怀疑的事实,而后笑着,又毫不犹豫的给了流宛一耳光,笑道:“先撩者贱,你的确是够贱。”
这变故冲突谁也未曾想到,然而不及有所作为,拦着两人,流宛便回应了柳烟。笑着顶着脸上红印,也毫不犹豫的给了柳烟一巴掌。
“你我就是你先撩了,那么,打死莫怨。”流宛轻笑,眼中寒芒微烁。而后又附耳低声道:“何况我与她之间,干你什么事?是她自愿,你情我愿,我也没逼着她。你说,我们到底是谁犯贱?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出头?”
流宛还会刻意放低声音,柳烟却不会,怒笑道:“见过混的,没见过你这么混的,有眼如盲是她活该,何物等流!”
他人不知其中内情,只大概知晓这几人恩怨,听到这话也替流宛倒吸了口气。若说流宛先前对浮宵是绵里藏针,此时柳烟与流宛就是针尖麦芒,剑拔弩张,只差没在脸上写着,看架势是恨不得直跟流宛打上一回的。
流宛偏还要激她:“我什么东西,她不还是没看上你?”柳烟不由更怒,睚眦作色,拎住流宛衣襟道:“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随即松开,推了一把,不知怎的竟笑了出来,释怀般道:“也是,龌龊的人只能看到龌龊的事。”
而后恢复了从前面色,轻描淡写的走了,似是不屑与流宛计较。可她若真如此,开始便不会有这场争执。
只留流宛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