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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贰>

    木柴燃烧的哔啵声响在静寂的山洞之中分外清晰。

    白衣青年持着一支长树枝将滚落的木柴拨回火焰之中,倏然明亮的火光照亮他半边俊秀的侧脸,让一旁倚靠在石壁上的年轻将军眼睫一颤。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末将——”

    “以身相许?”白衣青年扬眉,戏谑地瞥了他一眼。

    年轻将军听他此言,沉稳的表情顿消,有些错愕地开口道:“这、这怎么……”

    谢必安看着他耳廓微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玩笑而已,将军莫要当真。”

    范无救轻咳一声,收敛了情绪。

    前一日,他率兵夜袭胡人大营,却不料走漏的消息,竟反遭埋伏,突围拼杀间与亲信四下分散,最终战马脱力,身中数箭,却在无力倒下之前,被这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白衣青年扶住。再次睁开眼睛,便已处在这山洞之中,身上的伤也已尽皆处理妥善。

    他难以想象,仅凭面前这位文弱公子,该如何带着他突出重围。

    谢必安将树枝随手丢在一旁,抬头便看到青年范无救正直愣愣地盯着他出神,“怎么?”

    “先生不知为何在这荒山野岭?”范无救开口问道。领兵数载,应有的戒备和警觉他并不缺乏。只是面对着白衣青年,在那双温润的双眼注视下,似乎丁点怀疑都是亵渎了这人,因而问完这句,他面上便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尴尬。

    谢必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唤我必安即可。”

    范无救惊诧于他颇为亲昵甚至冒犯的动作,却未曾躲闪,只是暗自疑惑青年看上去分明不过弱冠,态度举止却太过包容,更像是一个长辈的姿态。

    “你且安心在此处养伤,等你的部下来寻时自可离开。”谢必安勾勾唇角,“我呢,自然是这山中的精怪,或许是与将军有缘,恰好助你。”

    “山中精怪?”范无救一惊,心中倒是信了几分,不然也无法解释这青年究竟如何救下自己,然而看这人漫不经心地说出这种话,却不由得有些忧虑,“先生太过轻信他人,这般来历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得知——”

    说到此处,范无救已蹙紧眉头,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严厉,和谢必安所熟悉的范无咎更为相像,让谢必安忍俊不禁的同时,开始有些思念那个严肃沉默的男人。

    前一日,百晓生与孟姑二人为新得的娇女摆了满月宴,在二人参宴归来的路上,范无咎又一次问起他可会后悔。谢必安心下无奈,又不由得心软,索性便拉着他一道,去三生石上写名字。

    “落笔无悔,”范无咎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黝黑的瞳孔执着地盯着他,“自此之后,你永生永世便都是我的。即使你不愿,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这是自然。”他笑道。最后一笔落下,再一睁眼,他已立在陌生的荒山林中,不远处有隐约兵戈之声,接着便看到青年将军踉跄着向前跌倒。谢必安毫不迟疑地伸手接住了他,看他一身伤痕的样子,低声叹息,“为何每次初遇,你都这般狼狈啊,将军。”

    范无救侧首看着不知何故陷入思绪的谢必安,心沉下来。青年的眉宇间有着难以忽视的温柔色彩,大概是忆起了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心上人。

    范无救心底没来由地一揪,不痛不痒,却不舒服,让他忍不住出声唤道:“先生?”

    谢必安眨眨眼,回过神来,抬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他的身上,语气温和,“若是倦了,便早些休息罢。”

    雪白的披风上有一股清淡的梅香。

    “先生,”范无救犹豫片刻,问道:“先生是梅树精?”

    谢必安未料他有此一问,骤然笑出声来,“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这香气——

    青年将军的手暗暗捏紧披风的一角,“先生可有家室?”

    话一出口,他便立刻惊觉自己毫无道理的心绪不宁。常年在军中,他也偶然听闻过分桃断袖之事,但总觉得颇为古怪别扭。却未曾想,现今竟如此突兀地动了心思。

    谢必安抬眼,范无救眼中的挣扎动摇如同湖底的石子一般清晰可见。他沉默半晌后,没有回答范无救的问题,而是叹息道,“将军,待你离开,此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将化为云烟。”

    “这是……何意?”

    “与我的相遇,于将军来说,皆是一场幻梦。”谢必安认真地回答道。

    他之所以与青年无咎相遇,大概便是三生石的效用。他生为仙人,不入轮回,难以成就三世情缘,便以此种相逢暂且补下。然而天道自然不会有自相矛盾之事。当初他与范无咎初遇时,彼此不曾相识,那么此时所发生的一切,在之后都会被抹去。

    而这一切,他却不能向面前的青年将军一一解释。

    范无救在问出那句话之后,便在心中构想了许多种谢必安可能给出的回复,却没有一种像如今他得到的答案更让他茫然无力。

    “我会,忘记吗?”范无救迟疑地开口,“忘记与先生的相遇?”

    “是。”

    “那,”范无救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我心悦先生,即使先生厌恶或是拒绝,我之后也不会记得了罢。”

    谢必安没有回答。

    范无救垂下视线,盯着晃动的篝火,低声说道:“我自十四岁时从军,如今已有八载,官居四品,封骠骑将军,未曾婚配,也无红颜知己。无父无母,一身孑孓。”

    他抬起头,眼角微红,嘴唇轻抿似乎带笑,直视着谢必安沉静的双眸。

    “我心悦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谢必安与他对视片刻,终究侧身在他的眉心落下一记轻吻。

    “我等着你。”

    范无救的眼睛倏然明亮。

    七日后,骠骑将军率八百轻骑,大败胡军右翼,斩敌军主将于营前。

    “将军,您这是要出营?”副将诧异地问道,“弟兄们庆功宴都备好了。”

    “我要去一趟落雁山。”范无救话音未落,已利落地翻身上马。落雁山,便是他之前突围之处,只是他并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逃出重围。据亲信所说,寻到他时,他正处在一处隐蔽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