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和细小的伤痕,方才又摔破了膝盖,流了好些血。婆婆说:“我以为你在躲他。是我害得你们错过了。”
言昭含的嗓音有些低哑,他说:“我离开趙临城,确实是因为他。”
“这是个什么缘由。”
他红了眼眶:“相守是奢望。”
婆婆将毛巾拧干,擦掉他额角的汗珠:“那就不相守。只要还活着,怎样都行。心里头至少还能有个念想。”
“除了血亲,身边的人都会变,也都能换。没有缘分、注定要离开的人,你就放手。路多宽哪。你要真觉得疼,就忘了罢。”
……
东街的恶霸从他到云栖镇起,就盯上了他,认定他是家道中落的少爷。他原本来时带的一些细软,悉数被抢去。那人仗着官府腐败,不愿理会这类事情,甚是嚣张。
他家院子的门锁已经被撬坏,因着穷困,也难修补,晚上只能用木条支着。
其实他并不太在意,家里本来就潦倒,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被偷盗的。但东街的那人是个人才,总能翻出些可变卖的东西。
这次他来,勉强在屋中的某个角落翻出了一块玉石。出屋前将挡路的椅子踢到一旁,回头懒洋洋地对言昭含道:“我走了啊,回见。”走时踩碎了院落中的月华。
那椅子本就破旧,这会儿在墙角吱呀吱呀地摇晃着,哭得可怜。他麻木地起身,连吃完饭的胃口也没有,准备直接沐浴睡觉。
冰冷的井水冻得他神志清醒了,接着又开始迷糊。他在木盆子里缓缓下沉,凉水触到他的下巴,他的嘴唇。他想起他三哥水墨晕染出的温柔眉眼,勾了唇角,让水没过他的鼻子、眼睛、头顶。
聒噪烦人的蝉声在水下听来很模糊。他闭着双眼,凉水进入鼻腔耳膜,带来窒息的感觉。他手指扣着木盆内壁的细缝。渐渐地,那种痛苦的感觉开始淡去,他感到了安谧宁静。
阿娘温柔地说:“别害怕 ,我在这里。”
二哥说:“永夜的事处理完后,我就带她回言家,让你看看。你等着我回来。”
言昀傲慢地看着他,眼睛里却满是怜悯:“你和你阿娘还真是可怜。”
言书涵永远严肃睥睨:“你是言家的儿子,我的儿子。”
生命中许许多多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吵得他头疼。他终于放弃抗争。
那些声音一点点轻下去,一点点消失。这时他听见了轻柔的风声。他看见了暮涑的冬天,飘着雪花的冬天。
孟透支着头,专注地看着他,嘴角上扬:“言家的人,都像你这样好看吗?”
“我喜欢你。”孟透的话听起来像是叹息,融化在夏日的大雪里 。
他想要一块无字碑。
……
他在那个想要轻生的夏夜被惊醒。来人敲了门,声声喊着“孟言”。他靠着木盆边沿,呛了许久,咳出几口水。
他忽然觉得很荒谬,觉得不可思议,他什么时候成了这种消极避世的人,竟然想结束自己。
他披上了衣物,掀开帘子走出了屋子。
宋景然抱着一坛酒,看他头发湿漉漉的,猜到了他刚刚还在沐浴,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院子门没关好,我就进来了。我快离开拂莲了,在这个镇子上我没什么认识的人,就过来跟你告个别。”
言昭含想起来自己是忘记支好院门了,宋景然才能够闯进来,无意间救了他一命。
这或许是天意。
他自屋中拿了两个酒杯,陪宋景然在院落中聊了聊。
年轻的宋景然喝了点酒后,竟有些惆怅。他说:“我想你肯定早就猜到了,我不是孟透的徒弟。”
“嗯。”
宋景然为两人满上酒:“我很小就决定要修真,希望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可我这么多年,也只学了点皮毛。只能在小地方混混日子。比不得孟透那些人,出身名门,又天资过人的。但我还是希望,我可以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哪怕我到了五六十岁、七八十岁还是默默无名,我也愿意。”
宋景然仰头将酒喝尽:“我打算去暮涑拜师。”
言昭含的眼里倒映着天上的星星,他说:“孟透的师父虚常真人,七十二岁才得道。”
他没有说下去,静静地喝了杯酒。这不是烈酒,而是普通的米酒,味道不辛辣。
第8章 生不逢08
满天的星星落在水缸里。红鲤鱼畅快地游动,就像游在星河里。往南往北的风时时吹来,吹动额发。宋景然想起一句话,尘屑也是地上的星星,只是不能放光。
周姑娘看见院子的门开着,进去看到两个男人正坐在院子里谈天。她提着裙子,踏月缓缓而来,将装着水果的篮子放了下来。“孟言,我给你带了些水果。”
她向来很是善解人意:“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了。”
他温和笑道:“你坐一会儿。这是我朋友,明日要离开镇上了。”
满院的花木香味沁人心脾。蝉声温柔,夜风温和。周姑娘话不多,听着两个青年谈闲天。
他们谈到家国天下、各门各派时,周姑娘已是听不懂了。她只知道孟言谈起这些事的时候,那副沉着镇定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连宋景然的眼中也逐渐染上钦佩之色。
她想她未来的夫君,或许确是有才能与抱负的,只是被迫屈身在这里。
宋景然是先行离开的,走之前送了他许多能驱灵的小玩意,让他能保护自己。言昭含笑着一一收下。
宋景然离开后,周芳坐如针毡,说夜深久留在这里容易惹闲话,也起身告辞了。
言昭含送周姑娘离开前,轻声问道:“什么时候让我拜访一下伯母?”
周姑娘羞红了脸,仔细想了想。
……
他打算去周姑娘家中拜访的前一日傍晚,他家里出了事。东街那个恶霸又来了,这次又是翻箱倒柜了半天,却再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言昭含一直沉默地坐桌案旁。
“娘的,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他走到言昭含面前,没好气地说,“喂,瞎子,你还有什么藏起来的值钱东西没有?”
言昭含没有理会他,一声不响。本来他的眼睛就是死的,此刻看起来,他更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死物。
那人凑近他细细地看了看,突然伸手勾起他脖颈上挂着的一根线,言昭含突然动了,挣扎着要抢回来。那人手疾眼快,将那线一把扯下,竟带出一个白玉骨哨来。
“啧啧啧,这块玉的质地可是上好的,怪不得你要贴身藏着。”那人笑道,“你先给了我,等我赢回了钱,就给你买上三个玉坠子。”
言昭含搭在桌角的手,握紧,直到指节泛白,又慢慢松开。
那人得了玉,心满意足地把玩了好一会儿,看了他一眼,忽然移不开视线了。
“哎呦,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瞎子倒生了一副好相貌。”那人凑近了些,手也不安分地蹭上他的手和腰身,一时间忘了呼吸,“这身段和样貌,怕是荣翠轩的花魁娘子也比不上。”
他得寸进尺地想触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