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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没动,还是让柳侠把他抱回了他们自己的窑洞。

    几个孩子都很懂事,虽然都很想和柳侠跟猫儿一起玩,但看到猫儿那么累,都没闹着跟过来。

    柳魁和秀梅现在晚上带着柳莘、柳雲、柳雷和小萱四个小家伙睡,小莘明天还要上学;柳钰晚上搂宝贝闺女,白天又忙活了一天,也累了,所以,他们一铺好被褥,柳侠就让他们也回去睡了。

    柳侠吹了灯钻进被窝儿,发现猫儿虽然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但并没有睡着,他搂着猫儿轻轻拍了好一会儿,猫儿还是没睡着,柳侠就问:“孩儿,我看你可使慌,也可瞌睡,你咋不睡了咧?”

    猫儿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睡不着,小叔,明儿,我就十四周岁了。”

    柳侠说:“嗯,俺孩儿快长大了。

    乖,简直不敢想唦,十四年前哩这个时候,我正跟您大伯闹腾,非让他背着我下去看二嫂生孩儿。

    您大爷爷吓唬我,说我再敢闹就挨巴掌,您大伯赶紧背着我跑下去了。

    我一下去就趴窗户上问您妈,‘孩儿生出来了没?孩儿生出来了没?叫我看看呗’,我老想看看,将生出来哩小孩儿是不是真哩比驴还丑。

    嘿嘿,现在你可十四岁了,都该考大学了,还长成了个小帅哥,小叔觉得好像还没几天咧!”

    猫儿搂着柳侠的脖子:“我也觉得还没几天咧,小叔,我,我也不知道咋着了,以前成天觉得过哩可慢,我成天想,我咋再也不长大了咧?现在,我有时候会可不想长大,想,永远都不长大。”

    柳侠说:“我也是孩儿,光想回到我将毕业那一年,咱就搁南边楼上那个宿舍里,就咱俩,我上班,你上学。

    我上班虽然忙一点,但黄昏都能回家,你上初中虽然也比较辛苦,可作业到底没现在这么多,你每天还能睡个午觉,星期天还能正常休息,咱一有时间就能回来,现在想想那时候真哩是可美可美。”

    猫儿说:“我也有点想那时候,我现在也觉得,那时候可美,可美。小叔,你将抱我过来哩时候,我觉得好像有雪飘到我脸上了,现在外面还下着咧?”,

    柳侠说:“嗯,小雪,跟生你那天开始哩时候下哩差不多。”

    猫儿说:“咱趴窗户上看看吧?我可想知道,生我那天天是啥样哩。”

    柳侠一咕噜爬起来,摸索着掀开被子让猫儿也起来,然后用被子把两个人一起裹了,拉开窗帘,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山里的夜晚,天地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而且窗台也很凉,柳侠怕猫儿冻着,就想让他躺回去睡。

    猫儿却非常认真地看着外面说:“我能看见,雪还下着咧。”

    柳侠说:“孩儿,这么黑,你能看见啥?你今儿走了恁远,老使慌,咱睡吧乖。”

    猫儿说:“我不想睡,小叔,我就是今儿黑生哩,我不想就这样把这一黑睡过去,我,我想看看生我那天咱家啥样,你啥样。”

    柳侠笑着把猫儿的脑袋扳过来:“傻孩儿,这么黑,小叔就是把脸搁你跟前,你能看见点啥?”

    猫儿伸手摸着柳侠的脸说:“我能看见你,真哩小叔,听着你说话我就能看见你哩样儿,不信咱试试,这是你哩鼻子,这是你哩嘴,这是你哩左眼,右眼。”

    猫儿在黑暗中,居然真的一点不错地把柳侠的五官一个个都指了出来,不是摸索着猜,是准确地一下指到最中心的位置。

    柳侠高兴地把小家伙抱怀里翻倒在炕上:“哈哈,乖猫你有特异功能啊?这么黑,你咋看见哩呀?”

    猫儿说:“我是真哩能看见你小叔,现在我也能看见,连你现在笑成啥样我都看哩清清楚楚。”

    柳侠把小家伙裹严实搂着:“乖,你不是眼睛能看见,是小叔成天跟你搁一块,你把小叔哩样记得太清楚了,不管小叔搁哪儿,小叔哩样都搁你心里长着咧。

    其实小叔也一样,咱俩打电话哩时候,小叔就觉得是对着你在说,连你脸上啥表情都看哩清清楚楚。”

    猫儿把脸往柳侠颈窝里蹭了蹭:“嗯,可能是吧,反正我觉得我就是能看见你。”

    猫儿终于睡着了,柳侠用下巴蹭了蹭小家伙的额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睡,他也不想让猫儿的十四岁生日夜就这样过去,他不知道,明年,猫儿过生日时,他还能不能在他身边。

    如果明年他还是一个人,工程上又一切正常的话,他可以请两天假跑京都去看猫儿,和他一起吃几个鸡蛋,吃一顿长寿面就回来。

    可如果他结了婚,肯定就不会那么自由了吧?

    猫儿,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不想睡觉吧?

    柳侠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糊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又迷迷糊糊醒过来了,他好像是被热醒的,又好像是被惊醒的。

    猫儿热得像个小火炉,背上出了不少汗,喉间还发出断断续续难受的“吭吭”声。

    柳侠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热的厉害,柳侠披上棉袄,摸索着点着了墙上的煤油灯。

    灯光太昏暗,他又把炕头上的蜡给点着,端着蜡看猫儿,猫儿的脸色看起来还正常,并没有发烧病人通常的脸色潮红。

    柳侠趿拉着鞋子跑出了屋,他慌忙中忘记了下雪的事,又跑得太急,出了屋门第一步就“噗通”一下滑倒了。

    他下面只穿着条裤头,摔在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的石铺路上真的是又凉又疼,所以本能地“哎哟”大叫了一声。

    东边柳长青和柳魁住的窑洞几乎同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两个人都是披着棉袄,下面穿着条秋裤就出来了,手里的手电筒同时照在柳侠身上。

    看到坐在地上的柳侠,柳魁赶紧跑了过来:“孩儿,你现在起来干啥咧?摔疼了没?”

    柳侠站了一下,地上太滑,没站起来,他就那么坐着说:“大哥,伯,我没事,猫儿发烧了,咱家有退烧药没?咱哩温度计搁哪儿搁咧?

    柳长青走过来,和柳魁一起把柳侠拉起来:“孩儿发烧了?叫我看看,您吃饭哩时候我就看着孩儿跟平常有点不老一样,好像可没劲儿,孩儿是不是那时候就觉得不得劲了呀?”

    柳魁推着柳侠:“快跟着咱伯回屋里孩儿,我去给你拿温度计跟药。”

    国庆节后,王君禹又来了柳家岭一趟,给三太爷和柳家几位上了年纪的长辈都看了病,下了药,又给柳长青家的常用药更新了几样,还给他们留下了两支温度计,说家里孩子多,有个这东西,方便些。

    柳侠和柳长青回到屋里,猫儿还在睡,柳侠屁股上和右腿后面沾了不少泥,他跪在炕沿上俯下身看着猫儿:“孩儿,你醒醒,你咋着了孩儿?”

    猫儿“吭吭”地呻、吟了几下,没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