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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趴到矮墙上,对着下面的院子开始喊:“爸爸,俺小叔跟俺柳岸哥不想喝鱼汤,俺哥搁美国成天吃鱼,都吃烦气啦。”

    柳钰手里拎着一块窗纱出来,对着这边喊:“真哩?那,猫儿,小侠,您想吃啥?我去给您弄。”

    柳岸说:“我想吃捞面条,扁食。”

    柳侠说:“我想吃槐花包子,鸡蛋甜汤。”

    柳钰站那儿不吭气了。

    柳侠和柳岸笑着开始刷牙:“四哥你别瞎想了,俺又不是啥洋气人,没事儿吃啥鱼咧?你要是老想给俺做好吃哩,就炒点五香花生呗,我夜儿做梦还梦见花生了咧,可想吃。”

    柳钰不会做饭,可炒的杏仁、核桃仁却非常好吃,每次他给柳凌带,柳侠都得吃个小一半。

    柳钰高兴了起来,把窗纱一卷,塞到旁边的树杈上:“中,我一会儿就上去泡花生。”

    秀梅早上做的是鸡蛋甜汤、韭菜鸡蛋粉条菜盒子、炒上海青、炒酸白菜和凉拌萝卜干,还有她自己煮的乡巴佬鸡蛋。

    柳侠和柳岸吃饭的时候,她把一个盖着花布的篮子放在旁边的树疙瘩上:“猫儿,里头除了馍跟点心,还有几块卤肉,还有鸡腿跟鸭脖,到时候记着放到火上烧了哦。”

    孙嫦娥说:“记着烧哩时候念叨着点,您奶奶跟您妈活着哩时候没见过这些,我怕她们不敢吃。”

    柳岸点点头:“我知奶奶,娘,我挨着给俺妈说那是啥,该咋吃。”

    吃完饭,柳侠和柳岸就?起装了黄表纸、纸钱和供品的篮子一起去上坟,柳小猪自动跟上。

    柳侠问柳茂去不去,柳茂微笑着摇摇头:“您去吧,我有空自个儿去。”

    进了五月,外面的世界春色已尽,到处都是夏天的气息,凤戏山里却还是一片浓郁的春日美景。

    柳长春家的坟地是从他父母那一辈才迁出来的,所以只有四个坟头,都被打理得很好,封出的土堆敦实圆润,坟头的草是刚长出来的细密密一层,再衬着周围随意生长的各种野花,没有荒芜的感觉,而是有点像走自然风的花园草坪。

    翟玉兰和徐小红坟头上的柳树都已经长得很大了,阳光下洒出一大片树荫,翟玉兰坟前的一丛大葱茁壮碧绿,生机勃勃。

    葱和柳树一样,都是特别容易扎根成活的植物,荣泽一带很多地方,在老人下葬封坟的时候,不但坟头栽柳杆,坟前也会栽一丛大葱,希望成了神灵的长辈保佑家族后代能像柳树和葱那样落地即能生根,人丁兴旺,源远流长。

    徐小红的坟头除了青绿的矮草,周围还有一圈盛开的花,是荣泽的街道美化最常见的那种大红色月季,月季应该被刚刚修剪过,每一颗都形状优美,花朵艳丽。

    柳侠记得春节来上坟时还没有这些花,现在见了不免觉得惊奇:“您伯啥时候栽哩呀?真好看。”

    柳岸抚摸着一朵花说:“时间应该不太长,你看,花根儿上这一圈土还没长满草咧。”

    柳侠蹲下,摸着一朵特别大特别艳的花看了一会儿,有点低落地说:“我要是您妈,搁奈何桥边等一百年,也不去喝孟婆汤,非得等着您伯也下去了,俩人一起投胎,下辈子还嫁给他。”

    柳岸拍了他的头一下,语气庄重地说:“不敢胡说,你肯定会圆圆满满活到老,跟……你待见哩人一起走,然后再一起投胎,不会孤孤单单搁奈何桥上等。”

    柳侠讪笑:“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柳岸说:“这种事,不准拿自己打比方。”

    柳侠想想,把自己比做死人确实挺不吉利的,就老老实实地说了声:“知了,以后不了。”

    秀梅很细心,篮子里的纸钱和供品被分成了两份,柳岸把其中一份拿出来,放在徐小红的坟前。

    柳侠讷讷地说:“知了。”

    两个人一起?着篮子,又来到翟玉兰的坟前。

    在坟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对着坟的方向留下一个约二十公分的口,把供品摆在坟前,柳岸拿出打火机点燃一刀黄表纸,放在了圈里;柳侠把纸钱一把把散开,放在火焰上。

    秀梅给放的纸钱很多,因为这是给祖上所有去世的长辈一起花用的。

    柳侠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念念叨叨:“婶儿,俺就不给大爷他们烧了哦,俺都烧给你,你转给他们吧。”

    纸灰在微风吹拂下飘出很远,柳小猪在花草中跳跃着追逐它们,非常快乐。

    柳岸把供品一样一样往火堆里放:“奶奶,这是绿豆糕,这是花生酥,这是蜜豆角,这是京枣,这是桃酥,这是……,这是烤鸭,这是烧鸡,这是卤鸭翅,这是卤鸡翅,这是卤凤爪,这是卤花肉……都可好吃,你好好吃吧。”

    供品放完,两个人一起跪下磕了三个头。

    柳侠说:“婶儿,你搁天上保佑孩儿好哦。”

    再回到徐小红坟前,柳侠拿了根干树枝刚画好圈,蹲着拿供品的柳岸忽然说:“小叔,我想跟俺妈单独说点话,你去别哩地方耍一会儿吧。”

    柳侠愕然地看着柳岸,不相信他会对自己提这样的要求。

    柳岸笑着说:“咋着了?你忘了,你跟俺妈是平辈,你不能给她上坟。”

    柳侠说:“那我不磕头就妥了,你叫我去别那儿干啥。”

    柳岸说:“我想给俺妈说点只有孩儿跟娘才能说哩话,你搁这儿我会不好意思,小叔,就一会儿,你去转一圈过来我就说完了。”

    柳侠有点憋屈地扔了干树枝:“那中。”说着,喊了一声柳小猪,就想顺着路往西边走。

    柳岸跑过来拉住了他,往回家的路上推:“别往那边去,那边老阴,去北边看看咱家哩地,大爷爷种哩苹果树,叫随便长,你去看看结果了没。”

    “哦。”柳侠顺着他的力道,往回走,走出几十米,发现柳小猪没跟过来,扭头一看,柳小猪正围着猫儿转圈儿,尾巴摇的分外谄媚。

    柳侠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马屁精。”转上了往北去的小路,他们家这边有几块地也改粮种树了。

    刚才柳岸不让他往西,因为那边通往雉鸡岭深处,是柳家岭大部分柳姓人家的坟地,继续深入,有一条沟,是柳家岭大队几个村子集中扔夭折的孩子的地方,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夭折过不止一两个孩子,其中很多是因为无法避孕,又养活不了,生下来后就不喂食,故意让死掉的。

    牛花萍因为死得不合规矩,姓牛的一族不准她进牛家的祖坟地,柳长青做主,把她也葬在了那条沟里。

    平常日子,柳家岭是没人会往那里去的,小孩子就更不能去了,说是会被阴气冲撞,失了魂魄心神。

    柳侠闷闷不乐地往自己家的地里走,他现在没事也看点杂志,知道再亲近的人之间也应该有点距离,给对方一些独立的空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