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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喜平家是在双山县最偏远贫穷的大山里,他和妹妹能考上中等师范学校,成为城里人,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特别要强的母亲。

    罗家妈妈是文盲,三十多岁丈夫去世,自己艰难地拉扯着四个孩子,肚子都吃不饱,却在罗喜平和妹妹能帮家里干点活的年龄,把他们送到出嫁到县城附近村子的姑姑家里,让他们去读书识字。

    这一段经历,和关二平、关淑萍兄妹几乎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关二平和关淑萍一个根本就没有考大学的机会,一个折戟在高不可攀的高考录取分数下,而罗喜平和妹妹在顶着重重压力分别复习了四年和三年后,鱼跃龙门地进了邻居清山县的师范学校。

    罗喜平先一年毕业,回到双山县当了一名初中教师,五年后凭借一手好文章,被借调到政府办公室,然后是正式调入,再然后是下去局直单位当领导。

    罗家妹妹上师范期间,遇到一个去清山县探亲的界山县年轻人,两个人一见钟情,毕业后嫁到了界山县,罗妹妹的丈夫现在是易春水家的邻居。

    和当年的柳侠、柳凌、柳海一样,罗喜平的经历在他的出生地是一个人人都耳熟能详的励志故事,他们一样的还有对家人的留恋和关爱。

    罗喜平比柳川还大一岁,这么多年,除了天气和其他不可控原因,他周末和节假日一定会回老家守着母亲和大哥一家。

    柳侠心里再着急上火,人家惦记自己年迈的母亲,他也没什么话说。

    他只能试探着问吴顺林:“我这钱罗局长当着咱们两个的面确认过好几次了,你不能直接给我吗?”

    吴顺林为难地摇头:“这真的不行,现在的财务制度特别严,上级要求单位哪怕花一分钱也必须一把手签字,这是为了防止出现问题后互相推卸责任。

    你这个,要是几百、几千块,我冒个险,回来大不了让局长说两句,你这好几十万啊,按要求,我必须和你一起让局长当面确认签字才行,局长打电话交待都不合规定的。”

    吴顺林说的都是大实话,柳侠也没有难为下边人的习惯,他谢绝了吴顺林中午一起吃饭的邀请,只让他如果发现罗喜平回来,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就告辞出来了。

    站在街边,看着苍白的太阳发了一会儿呆,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忘记买食用油了。

    拨打卜鸣的电话,想问问他们现在的具体作业地点,系统提示他要找的人不在服务区。

    柳侠开车找到一家粮油店,买了一壶十斤装的花生油,问了一下店老板去老爷庙乡怎么走,出来后调转车头,开上了去老爷庙乡的路。

    罗喜平要三天后才回来,这三天他也来不及赶去中南省把事情办完,回荣泽也不划算,路上一趟七个多小时呢,所以他决定留下,自己带人干三天活,让卜工休息休息。

    老爷子杖乡之年还要整天在深山老林里作业,虽然他付出了相应的丰厚薪酬,让他近在咫尺袖手看着老爷子劳作,他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双山县的县城不在自己所辖区域的中央地带,而是靠近西北部边缘,沿着县城最繁华的东西大道向西走到头,再往西北方向走三公路左右,就到了清山县境。

    而清山县的县城靠近南部边界,只不过偏东几公里,

    老爷庙乡就夹在两个县城之间,整个乡的地形是西南-东北方向狭长的一条,西边隔着城关乡几里路就是县城,东边隔着几公里原始森林就是清河县县城。

    因为老爷庙乡的这个地形特点,柳侠在到了乡政府所在地以后又试着打卜鸣的电话,居然通了,虽然断断续续硌硌巴巴,不过好歹柳侠听明白了他们在哪个方向,路边有哪些比较显眼的标志,让他赶在午饭之前找到了人。

    不过柳侠人是到了,捷达却被一条干涸的河沟挡在了大约五里以外的地方,捷达地盘太低,过沟沿的时候会碰到油箱,所以柳侠只提了两只烧鸡和十几根火腿肠过去。

    洪军高兴地接过烧鸡和火腿肠,点着了酒精炉烧上水,拿出个不锈钢菜盆开始撕烧鸡,天太冷,他要把这些东西都蒸热了吃。

    洪军看面相就是个糙老爷们,原来在家的时候也不喜欢干家务,跟着柳侠后却被挖掘出了做饭的天赋,他粗手大脚地随便捣鼓一下,就比另外几个人精心烹制的饭菜好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柳侠在京都的工程结束后,把他给调到了这里——补偿几乎一年没有回家的卜工。

    刚刚十一点半,卜鸣他们还在作业,柳侠去罗马吉普里拿出一件军大衣换上,就要接替卜鸣的工作,卜鸣头都不抬一口拒绝:“我也就会干点这,你就别老想着抢我的饭碗了。”

    老爷子心情舒畅的时候,偶尔也会说句笑话调侃个人。

    袁黎明和高秋峰也帮卜鸣说话:“柳工,我们马上就好,你不用再沾手了。”

    柳侠看了一眼高秋峰。

    高秋峰马上摆着手说:“柳工你可别,我就一民工,跟卜工比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你抢我的饭碗更不厚道。”

    柳侠看出来,这几个人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自己动手,正好也快吃饭了,他也就没坚持,过去给洪军打下手。

    洪军之前计划的午饭就是臊子捞面,肉丁、白萝卜丁、胡萝卜丁、粉条的臊子,一人一盆儿就结了,柳侠这一来,大家盆儿里就丰富了起来。

    吃完了饭,柳侠拿出车钥匙,让几个人去他的捷达里,开着暖气眯一会儿。

    大家都是在中原长大的,都有午睡的习惯,野外作业时虽然紧张,中午也要多少眯两眼,要不下午打不起精神。

    他们平时都是躲在罗马吉普里午休,罗马吉普里虽然冰冷,但好歹没风,腿上再包个军大衣,睡半个小时左右也能扛得住。

    不过今天既然有暖和地方,几个人也没客气,洗刷完锅碗瓢勺,就一起跑到了捷达里。

    给罗局长买的那个豪华双面羊毛毯太占地方,临时被放在了车顶,方便面也一起挪出去了,柳侠打开暖风,把前后各一扇车窗降下条一指宽的缝,后边三个人一会儿就睡着了。

    卜鸣半躺在副驾驶位上,小声和柳侠说话,问最近都签了那些合同,还有双山的账。

    柳侠把他今天在交通局的经过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卜鸣说:“把这笔账拿到手再去沈工那里吧,久占为业,欠账也是这样,时间长了,欠账的会慢慢把他欠账的原因给忘了,只记着钱是自己的,越来越舍不得拿出来。”

    柳侠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不拿到钱,我就一直住在这里。”

    卜鸣又说:“话虽然这么说,真要不回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哪个单位还没有几笔要不回的欠款呢?广播电视上不都是三角债嘛,咱工程多着呢,真要不回来咱再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