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看着恐怖。”
“说真的你今天超烦。”苏城斜他一眼,“哎你干吗不直接回去?”
“没带钥匙。”
苏城终于逮到机会笑话他,“你也有忘带钥匙的时候?也阿茨尔海默了?”
“阿尔茨海默。”
“……”
“而且我不是忘带钥匙,是没带钥匙。”顾成断定他理解不了,随即解释,“今天这身衣服没地方放钥匙。”
“……读书少你别驴我,一串儿钥匙没地方放一把还没地方了?”
顾成勾了勾嘴角,“麻烦。”
这厮连无理取闹也能这么理直气壮,苏城咬牙道:“阿西吧。”
顾成不解道:“什么?”
苏城眨眨眼,“你不知道吗?”
顾成摇摇头,苏城欣慰地“哦”了一声。顾成疑惑道:“你不打算告诉我吗?”苏城微笑道:“你懂我。”
第30章 第一次?
转过年来新调任的三个同事陆续过来报道。
杨凯文,男,四十七岁。
李康,男,三十五岁。
王一川,男,二十九岁。
杨凯文公安大学科班出身,破案率在行内都算得上名列前茅,也曾经在分局干过一把手,但据说太“不分轻重”、“政治觉悟”不高,最终还是被放回一线来了,刚好顶铁组长的缺。对于这次的降级调动,杨凯文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当然用苏城的话来讲,那是因为他喜怒哀乐都一个表情,你根本看不出这位爷今天的心情是愉悦还是糟糕。不过有一点,对于工作的态度他跟铁组长绝对是半斤八两,非但一丝不苟,而且积极得要命。
苏城放假在家睡觉,被夺命连环call叫醒,他最近睡眠严重不足,上了出租车继续睡,以至于到了现场还有点迷糊。
案发现场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面的单位大多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苏城拉高警戒线矮身钻进去,正赶上顾成从里间出来,顾成脱下橡胶手套,好心拦了他一下,“最好做个心理准备再进去。”苏城看他面色如常,根本没往心里去,虽说知道他国外实习期间跟过法医部门,心肝脾肺胳膊腿儿肯定家常便饭,但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呀。
于是一秒钟以后他就冲进了厕所。
苏城吐完看见顾成抱臂站在门口,恨恨地道:“你就幸灾乐祸吧。”顾成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最早被发现的不是房间里的尸体,而是骨肉碎渣堵塞了下水道,那些玩意儿——就从这里冲下去的。”他指了指马桶。
苏城五脏六腑内顿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然而却忍不住低头又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场景重现便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自行勾勒出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他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间厕所逗留,但是实在忍不住,转身对着洗手池一阵干呕,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吐出来都是酸水。苏城盯着水龙头半天愣是没下去手,仿佛里面即将流出来的可能不是水,而是其他什么可怕的东西,此时这间屋就连空气都变得分外瘆人。
“第一次?”顾成语音轻快。
这种表现被鄙视也是意料之中,苏城没力气也没底气争辩,只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在顾城看来毫无威慑力,不过是个病猫。
顾成不知从哪里弄了矿泉水和湿巾,苏城诧异地接过来。漱过口终于好一点,这时蒋格格和李康、王一川前后从大门口进来,个个脸色都十分不好看。苏城这才知道,组里六个人只有杨凯文和顾成没吐,这么说似乎没有那么丢人了,可是身为重案组成员,看见尸体就吐未免也太有失体统。
“你见过比这更恶心的么?”苏城问道。顾成干脆地点头,毫无同情心可言。苏城又道:“那吐着吐着能习惯不?”顾成忍笑道:“根据个体差异性而定。其实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每个人对于不同刺激的反应程度都有所差异,好比有的人特别怕疼,有的人痛感神经却非常迟钝,并不完全是意志力的问题。李康和王一川他们俩尸体见多了,不照样受不了。”
晚上苏城破天荒地没有吃饭,顾成拿了几本解剖、尸检方面的书给他,说是让他练练胆子,苏城恶心得要死,但又觉得有道理。
这起案子破得很快,从水管工在下水道发现骨肉碎渣到凶手被捕,前后不到一周。当然这一周的工作强度也是凶残得可以,杨凯文要求他们向每一个同死者有关系的人问取口供,平均每天的睡眠时间少于四个钟头。结案放假当天,整组人都憔悴不堪,连杨凯文和顾成这种平时把自己捯饬得无比齐整的人都是满脸胡茬子,实在是没工夫打理。
苏城这辈子还没有胃口不好超过两天的,这一次足足一周,只能吃馒头白粥清汤挂面,油腻一点都恶心,肉类更是提都不能提。这么吃不好睡不好一个礼拜下来,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虚弱过,顾成和杨凯文两个神人不算,剩下三个看着都比他强,蒋格格人家还是个女生,一对比就属自个儿怂。
当天现场勘查几乎就是顾成跟着杨凯文两个人完成的,法医报告也是他全程跟进,苏城光听就恶心得几欲作呕。以前见血见骨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很不错,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不由得犯起愁来。他知道顾成这次很照顾自己,也没有表露过嘲讽的意思,便表达了自己对于他强大精神力的好奇。顾成道:“那天讲过了,每个人起点就不一样,你所说的‘吐着吐着就习惯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resistance,产生抗性自然就好了,否则这种情况还能怎么样。”
“re什么?”
“resistanever mind……你英文不行、又晕尸,抓重点的能力还这么差劲的话,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这一行?”
苏城心里默默收回对他最近“没有嘲讽”的判断,显然这一部分天性早已刻入这厮的基因链里,永远不可能消失。“以前没有,现在……”苏城不喜欢逃避,不喜欢否认自己的缺点,尽管这种事并不让人愉快,“没道理第一次就放弃,走着瞧。”
有一丝□□味,顾成摸了摸鼻子,“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怎么从地方进到这一组的?”
“上面下的调令啊,我表现好……呗。”当初所有人都不清楚这一纸调令缘何出现,苏城也一样,可是没有后台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更加没有疏通走动过,况且以他的背景想疏都没地方疏去。事实上他甚至想过,会不会自己也有个曲折离奇的身世之谜,去世的爹其实不是亲爹之类,但这个玩笑一出口就被他妈呼了一巴掌。
“你究竟是怎么进到这一行的啊。”顾成笑容有些莫测,显然并没有追寻答案的意思“先去恢复你的食欲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