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忠义侯夫人扫了一眼,冲她皱眉,杨云翘便把身子弯得极低,边上又有忠义侯夫人在,卫敬容说了一句便让她起来,复又放缓了脸色:“往后不可再犯了。”
事儿是卫善挑起来的,只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从来也没有玩过这种心眼,卫家人的心眼怕是都长到她爹身上去了,但那是行军打仗争天下,这样的小道,卫家从上到下,怕是都没钻营过。
卫善把袁礼贤胡成玉潘谨文这些年的奏疏看了个遍,文臣嘴里就没有小事,原来她想不到看不到的,通通都能拿出来做文章,做的还是大文章。
比读什么文皇后《训诫》不知有用多少,一箱十几卷,也比不上薄薄几页千字的奏疏,文皇后的贤名传颂百年,可世人只知其贤,她遇上的要是前朝末帝,还能贤惠得起来?左不过也就是陈皇后的下场罢了。
一条翠羽裙子,就能让杨云翘跪着认错,上辈子有那么许多可以做的事,都轻巧巧的放过了,为着“正”为着“谨”。
卫善看见杨云翘给姑姑下跪,心里却没多少快意,以她微薄之力,也只能这样零敲碎打,根本动不了杨家的根基。
除了埋骨之恩,杨云越能得封忠义侯,自然还有一件大功,他打着杨家旗号跟正元帝称兄道弟,但从来都是跟班,手上也没有领过多少兵马,业州大败退兵之时,正元帝腿上中箭,便是他把正元帝又拉回马上,自此之后,正元帝才拨了人马给他,若拿不出谋害太子的实据来,杨家也是很难动的。
卫善急于出宫,她手上有钱,可她手上没人,叔叔还没回来,只有哥哥一个却也已经能挑起半个卫家,但要怎么说,才能他让相信呢?
晋王宫宴吃得大醉,卫平也是一样,两人就歇在一处,跟着又是回军营赐酒,与军士同乐,着实醉了两天,卫善带着蜜茶去看他,宫室里只有卫平一个,趿着鞋子打哈欠,哪里还有在丹凤宫中行礼时的俊郎清爽。
“赶紧开窗透风,打水让世子爷洗漱。”卫善抬起袖子掩住鼻尖,一屋子的酒臭味,两个人也不知道抱着坛子吃了多少,叉了腰就要骂他:“在姑姑那儿倒知道吃软食的,怎么空腹喝酒?”
卫平被小妹子教训一通,倒也没恼,卫家只她这么个女孩儿,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听在耳里还很受用,哼哼哈哈应了两声,拿冷水擦过脸,先喝蜜水再吃热粥,肚里有了软食,身上这才舒服些。
“等太子回朝还有得喝呢。”打下云州,又收下蜀地,大业的版图多出一大块来,料想着跟妹妹说了她也不懂,干脆不说。
卫善左右一看,晋王秦昭竟然不在,奇道:“二哥不跟你一个屋子?”她打小就按着两边的排行叫人,卫平早听熟了,立时明白她问的是秦昭。
卫平接连又打了两个哈欠,绕到帘子后头换下皱巴巴的衣衫,扔出来叫宫人收拾,答她一声:“他怕是去瞧王公公了罢。”晋王还未去丹凤宫,先去见王公公,可谁也没觉得不对。
秦昭确是正元帝的养子,是正元帝在青州初立国时收下来的难童。可他原来是王忠的养子,王忠则是大夏肃王府里的小掌事太监。
王忠在肃王府里当个小掌事太监,很是榨了些王府的油水,攒下些小钱,置宅置地还买了一个从良的妓子来作太太,既有了太太,就该有儿子,挑挑捡捡买了几个孩子,从小养着往后好给他续下香火,养老送终。
有体面的太监都是这么个作派,谁知道天下起兵肃州大乱,肃州城破,肃王府被团团围住,肃王肃王妃和肃王那二十几个儿子一个都没能活。
王忠就是回家看儿子才逃过一劫,城中四处搜查,他一个阉人若不是抱着个孩子根本出不了城,伸手一捞,从几个孩子里捞住了秦昭。身上原来有些金银,也都被抢的抢偷的偷,跟着逃难的人到了青州,活不下去的时候遇到了正元帝。
王忠本就是个阉人,自己投上门去,说原是太监,想侍候新帝,正元帝当时还未立国,可心里已经有了这个想头,便把王忠留了下来,把秦昭也带了进来,只说是难童,没敢说是自己的养子。
秦昭从穷人家的孩子被卖给阉人当养子,穿了几年绸衣又成了小叫花子,头上烂得一块一块,脚底都已经走穿了,一直跟着王忠乞食为生。
到卫敬容身边的时候已经七八岁大,一个字也不识得,身上不知多少年没有洗过,头发已经发硬,是卫敬容让人把他的头发全剃光了才治好了头上那一块块的烂疮。
卫善已经不太记得他了,她记事的时候,太子和晋王已经在习武,素日也不跟她在一处玩耍,等再大些就跟着上了战场,卫敬容倒是说过她爬到晋王肩上摸他头发里的疙瘩的事儿,可她全不记得了。
等太子身死,晋王便早早去了封地,面上是说他能征善战要他驻守晋地,实则是他总归是养子,太子一死,他的势力最大,正元帝虽认下他当义子,又怎么肯把皇位给他。
卫善对这个哥哥还真不熟悉,可从小一处住过,心里总归亲近些,他离开京城往封地去的时候,卫善还去送别。
从此就只有年年岁贡的时候能得着他送来的东西,也还记得她喜食樱桃,收罗的新樱桃从运河上送过来。
等再听见他的名头,是在碧微宫中,碧微告诉她说,秦昭要打过来了,杨家祸国,而碧微就是奸妃,一个都跑不脱,她说的冷情,却捏着卫善的手,告诉她:“你总是姓卫的,他必要优待你。”
就像当初正元帝优待姜家后人一样,秦昭都已经打进了皇城,当然要当皇帝,他当皇帝也要竖几面大旗,杨家总归是要杀个干净的,碧微担着奸妃的骂名,恐怕也不能留。
碧微面上带笑,一面还让太监领着先挑出来的面色姣美的宫娥往甘露殿去,说她们新排了一只舞,一个个纤腰翘足腰间缠珠,额间点着花翠,头上梳着望仙髻,秦昱已经久病,哪里还经得起这样的玩乐。
碧微就是这样一点点磨死了秦昱了,一刀一刀片掉他的肉,他还觉得全天下最知他心意的便是碧微,封她当贵妃,把表妹皇后忘到脑后去。
卫善略想起些旧事,心中便不免伤怀,卫平换了衣服出来就看见小妹立在窗边,长眉微蹙,目光如水。
卫善穿了一身儿湖蓝色绣藤罗花的春衫,她是极少穿这样的颜色的,姑姑自己简朴,对她从来都大方,朱红银红品红海棠红把她打扮得还像个小姑娘,倏地瞧见她穿这样清淡的颜色,这付模样立在窗边,好像突然之间长了几岁,添了许多心事似的。
卫平自己梳了头,换了一双新靴子,试试脚寸大小正好,知道是妹妹亲手做的,便更吃惊了,立时疑心她在宫里过得不好,拉她坐到身边,兜里掏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