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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这思恩公家也太古怪了些,一个正经职位没有,倒爱守宫门。”

    卫善哪有心思想赵太后家的事,只问话递出去没有,叔叔该在家里等着她了。

    卫修待车行得远了,这才笑出一声来:“这个赵二虎人倒是不错,比他哥哥要上进得多,可惜这功夫没用对地方。”

    他坐在车前,猜测不出到底小妹有什么急事找父亲,知道她也要跟着回乡,隔着帘对小妹道:“善儿别急,老宅多年没住人了,也得修葺,等都修好了,你再回去看看,我叫人在你园子里头扎秋千。”

    卫善隔着帘子笑盈盈的答应了:“我给二哥做了衣裳呢。”两个二哥都有,卫修的更是下足了功夫,襟口拿金线挑线了一团团四合如意云纹,望他事事如意,这个小哥哥,最让她心疼。

    马车在长安街上走了一路,卫修的话就说了一路,他总觉得妹妹住在宫里规矩太大了些,要是在家,想上街就上街,想干什么她说了算,哪里还用看人的脸色。

    卫修先告诉妹妹,魏人杰被正元帝罚了,罚回家思过,杨思齐也没讨着好,他那只胳膊是被魏人杰生生扭断的,当街就鬼哭狼嚎。

    杨云越气得跳脚,可魏宽比他还要生气,知道这崽子多看了自家姑娘两眼,拎着石锁去杨家砸门,唬得杨家人关了大门,连门都不敢出了。

    青霜嘴里鼓着一颗糖,含含混混出声问道:“是多少斤的石锁呢?就砸不开门?”

    自然是作势要砸,魏宽也不是全然胡闹,自己儿子把人家胳膊都扭断了,当然是理夸的,可他无理都要搅三分,何况是有理,光这一条就足够他拆了杨家的侯爷府了。

    沉香捂嘴儿:“魏家就不怕么?”姑娘家的名声总是要紧的,魏家一兄一父还把事闹得这样大,往后魏姑娘可不被人非议。

    卫修笑起来,十分痛快的样子:“成国公说狗屁名声,往后魏家不论是谁见这小子一次就扭一次胳膊,叫杨思齐招子放亮点,走路出门带上眼。”

    卫善还是头一回听见哥哥说这些江湖话,还说得这么高兴,也跟着笑了一声,魏家杨家这样闹,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

    连着两日都在想着姑姑这事儿,想必朝上也已经闹过一回了,怪不得正元帝这么不耐烦,杨家这会儿胆子还细,魏宽可是带着他那一帮土匪兄弟投到正元帝麾下的,前些年还一口一个大哥叫着正元帝,待进了京城才改了口。

    论亲近正元帝还更亲近魏家,魏宽谁都不认只认他这个大哥,更不必说他后边还有他山寨里那些兄弟,这些人江湖习气很重,魏宽认了正元帝当大哥,他们便也拿他当大哥看。

    正元帝连袁礼贤都疑心了,却不曾疑心过魏宽,哪怕魏宽替卫家说话,他也不曾罚过魏家,反而夸魏宽耿直忠厚,一直到正元帝驾崩,魏家这几个都好好的,魏人秀没嫁给秦昱当侧妃,秦昱还得优容礼让魏家。

    卫善眉眼一动,魏家就是正元帝预备好了留给秦昱的,也不定就是留给秦昱,一开始必是留给秦显的,谁知秦显早亡,而秦昱又这样自毁,登上了帝位就不断削减魏家的兵力,待秦昭反了,又得仰赖魏宽前线救急。

    卫善蹙蹙眉头,忽然开口:“往后你让小顺子多往林公公那儿走一走,这些事我也要知道。”不论里头牵没牵扯卫家,都不能不知。

    沉香应得一声,卫善跟着又想起魏人秀来,她心里必不好受,让沉香送些东西过去:“把我玉连环找一套出来,给她送去。”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府门口,卫善到书房拜见叔叔,卫修陪着她往书房去,侧脸看了她几回,都有些张不开口,前日父亲回来便问大哥肯不肯把妹妹嫁进宫里去。

    反是卫善先觉出他不对来:“二哥怎么了?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卫修对她从来也不隐瞒,把她拉到半亭中,把父亲哥哥在书房里说的话一股脑全告诉了她:“前几日爹回来问大哥,想不想把你嫁到宫里去。”

    卫修一面说一往亭外看,倒似告密一般,恐人撞见:“大哥不愿意,要等你再大些,你且想一想,心里可愿意?”大哥不愿意,他也不愿意,宫中也无甚好处,可一个两个都在姑姑身边长大,这话都不好出口了。

    卫善抿唇一笑:“我知道啦,多谢二哥。”

    绕过回廊就是前书房,院里种了两棵梧桐,枝高叶茂,一片绿意葱葱,树下摆了一张石桌两只石凳,据说是按着业州旧居里的模样摆放的,卫敬尧就在那树下看书。

    卫善过来,对面早就摆好了茉莉花茶,石凳子上放着软褥,不等她下拜行礼,卫敬尧先笑起来:“善儿快坐,有什么事找叔叔?”

    卫敬尧同卫修生得很像,成婚极早,此时不过三十出头,他身上还带着些少年人的意气,打马玩球耍剑样样精通,是最跟秦显秦昭玩得到一处的,姑姑曾说过这个小弟原来想当游侠,一门心思要背着剑出门游历,被祖父早早拘了娶亲生子,怕他当真跑了,就再不回来了。

    卫善初初回来时,想着谁都眼中一热就要掉泪,这才二月有余,看见叔叔却能忍住泪意,叫一声小叔坐到他对面,抿了一口茶才道:“姑姑说了,往后再也不提把我嫁给太子哥哥的事了。”

    卫敬尧已经知道,闹出追封的事来,他就知道再不能打那个主意,却没料到侄女会说得这么明白,看她本来也无意秦显,倒也不再纠缠,还觉得侄女很是利落,点一点头:“你姑姑也是为着你好,往后你家来,叔叔给你挑个年轻才俊。”

    他没把卫善当万事不懂的小姑娘看待,可也没说为什么嫁不得太子,既然侄女没这个心思,干脆提都不再提了,拎着茶壶嘴儿,喝了两口。

    卫善面前是一壶茶,卫敬尧面前也摆了一只南瓜紫砂壶,矮矮扁扁,却只有壶没有杯,隔着桌子卫善都能闻见阵阵酒香。

    卫善凑过去一闻:“是不是浇酒?”

    卫敬尧扬眉一笑,伸手就把卫善面前的茶泼在梧桐树上的树根上,给她也倒了浅浅一个杯底儿,酒色澄碧,酒香四溢:“你尝尝?”

    卫敬尧是卫家生得最好看的,卫平端方如玉,卫修斯文腼腆,只有卫敬尧眉目间飞扬洒脱又俊秀非凡,卫善知道这个叔叔从小就爱领着孩子们干坏事,比秦显还像孩子里的头头,她用舌尖沾了一点儿,又辣又香,比别的酒都更醇厚些。

    “还是昭儿想着我,送了两坛子。”他生平最好酒,一个侄子一个儿子,盯着不许他多喝,这才把酒灌在茶壶里,一只手提溜着壶,装作吃茶的样子。

    卫善掩了口笑,若不是祖父父亲亡故,小叔叔也不必撑起卫家,说不准真能当个游侠去,背着剑,剑上挂个酒葫芦,可惜自少年磨成中年,也没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