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茫然踩在地上,坐都坐不直,更别说能站起来,听见母亲被打捞出来,几乎没有力气去看,他的侧室宋良娣一直陪在身边,喊了一声“殿下”,秦昱这才回神。
杨云翘人早已经没气了,头上的珠钗也早就失落,能被网兜捞出来,还是头发缠在了网上,杨云翘本来就生得白,一身红绡沾了水,紧紧裹在身上,碎萍沾在身上,红绡纱裙点点绿意,死都死了,依旧艳色无边,宋良娣赶紧拿披风把人罩住。
秦昱跪在地上,半晌才伏身,伸手掏了半日,这才想到自己衣裳都被扯烂了,哪里还有帕子,还是宋良娣掏出一怕罗帕来递给他。
秦昱抖开手帕,看见上面绣着的出水莲,把帕子叠了叠,替母亲擦去面上的浮萍,显出原本莹白如珠的脸色来,弯眉杏眼桃腮含情,秦昱把杨云翘脸上脖子都擦干净了,从喉咙口吐出一口血来。
正元帝等了半个时辰,知道人必是活不了了,就回了紫宸殿,反是卫敬容一直都在等着,人还到了湖边,是秦显怕吓着她,请她回去:“儿子在呢,母亲回去罢。”
卫敬容也不是没见过战乱死人的,把眼一阖说道:“我总要看看她。”此时见秦昱吐血昏厥,赶紧让小太监把人抬回去,不忍去看地上那一截红裙,偏过脸去:“吩咐嬷嬷们来收裹了罢。”
卫善在仙居殿接着消息,大热的天让沉香给她沏一杯热茶来,落琼道:“有沏好的茉莉茶,已经拿冰湃着,公主要不要喝那个?”
卫善摆一摆手:“喝热的罢。”
各殿听说,虽都知道人是活不了的,却依旧有了定论,宫里还是头一回办这样的丧事,都有些无所适从,有心里清明的,都想着杨家这番倒能逃脱,却不敢说杨妃死的正是时候。
徐淑妃在宜春殿里和赵太后一起听了消息,赵太后又念了两声佛:“赶紧叫人来超度超度水鬼。”跟着又吩咐翠桐去云梦泽边烧烧纸:“必是放焰口的时候冷落了这些孤魂,这才作妖。”
徐淑妃劝不住她,点头应是,跟着便去了丹凤宫,看见卫敬容靠在临窗的罗汉床前,眼圈泛红,知道两人虽后来不睦,也一处呆了十几年,坐到卫敬容的身边:“娘娘也别哀伤太过了。”
卫敬容隔得许久叹一口气:“人非草木,焉能无情。”阖阖眼儿,这事和还得送信到杨家去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还是多,保证日更,不一定每天都有二更了哈,如果有我会说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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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水鬼
正元帝走的时候一语未发, 人都已经离了云台,才让王忠传话过来,卫敬容打点精神吩咐装裹, 派太医去延英殿给秦昱诊脉, 他年纪还轻,别就此作下病来。
回到宫中又让尚织局赶紧做丧服, 还要给杨家报信去, 各殿里都要派人安抚一番, 小妃嫔们若有胆小害怕的, 都叫太医院里开些宁神汤喝着。
两个孩子年纪都小,秦晏受了惊吓哭个不住, 也让太医看过一回, 叫乳母抱着又拍又哄,最后还是赵太后伸手接过来, 吐一口唾沫, 再用手擦着鞋底灰, 一巴掌拍在秦晏的额头上, 骂了一句俚语。
用了乡下的土办法, 赶走脏东西, 秦晏挨这一下竟睡着了,徐淑妃再是觉得恶心,也不能说太后的不是,何况儿子当真安宁了,笑眯眯的接过来抱着。
她在宜春殿里坐了许久, 听赵太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原来不信这些,也害怕是孩子身上太干净,刚刚那样的场面,别是惹着了什么,这才哭得凶,诚心实意跟赵太后讨办法。
赵太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从夜猫子数人眉毛说到老水鬼苦寻替身,山精树怪花鬼艳鬼,说得徐淑妃都在心里念了两声佛,赶紧让紫芝抱着儿子到偏殿里去睡。
赵太后说的时候尽兴,说完了自己都有些打抖,想想前朝破宫的时候,宫里死了多少人,房梁上吊的,池子里泡的,据说云梦泽上浮满了宫妃的尸身,连着泡了几日几夜,泡得尸身发张,撑开了锦缎,下饺子似的白胖。
徐淑妃一手掩住了口,差点儿要吐,生生忍住,直到各殿里都接到丹凤宫的传的口信,这才抱着孩子去了丹凤宫,告诉卫敬容:“太后娘娘说这是宫中没有立寺庙的缘故,该各殿请一尊菩萨回来。”跟卫敬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娘娘还说,要去烧些锡箔纸钱,我拦不住,不如趁着作七的时候一并烧了。”
她跟杨妃虽不亲近,到底也相识了七八年了,一时都有些发懵,好端端的人怎么竟死了,算一算赵太后跟杨妃也识得这许多年月,可满口说的都是水鬼作妖,就连烧纸,也是烧给水里那些亡魂的,不由齿冷,赵太后原来可是很喜欢杨妃的,单只亲近她,还拿她压过皇后。
想到就跟着叹一口气,让结香端了宁神汤来:“姐姐也喝一碗罢。”这么些年的宠爱,丈夫和婆婆都这样凉薄,死的人了去了牵挂,没死的反而寒了心肠。
只这话不能再说,皇后也未必不感怀,只是大家都缄口不言罢了,让结香端了宁神汤来,眼看着她喝了,接手一半事务,杨妃怎么发丧葬在何处,都不是她们能插手的事,还得报给正元帝,由他来定夺。
才刚坐了一刻,卫善便过来了,卫敬容喝了汤药将将眯了眼,徐淑妃冲她打一个手势,看她脸上也有些泛白,赶紧问她:“善儿喝了宁神汤没有?”
卫善去了一趟东宫殿,走到殿前知道太子未回,连门都没进,急急又来丹凤宫,让小顺子给卫修传信,仓促之下只匆匆写得几个字,告诉卫修事有蹊跷,再让小安子去跟小禄子问消息,要紧的只有一样,好好的船怎么说翻就翻了。
卫修今日当值,听见宫中有事,从值房赶过来,下水救人的侍卫,他有一半熟识,正好能探问几句,杨妃坐的船翻了,这些侍卫太监也是一样要问罪的。
湖边何人当值,这条船又是谁给牵来,船上何人布置,俱都有明记,那只窄船也被打捞上来,**搁在岸边,仔细验看过船上可有损漏处。
卫善自己不能去,派了青霜作小宫人打扮走了一圈,打听着的消息是船并没有破损处,杨妃上船的时候自己命令宫人不许跟着,就她一个登了舟,长篙一撑就入了水。
那几个太监唬得发抖,知道这事落在身上是活不了了,一个个磕头似捣蒜,立证此事绝没有不妥当的地方,杨妃恐是不熟水性,篙儿被藕根绊住了,人没站稳,落进水里。
这些人到此时还咬定这么说,若是能扯出人来,也早已经吐露了,大夏天的个个青白着脸,哪里还似活人,青霜回来便道:“侍卫们正在查证,船上并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