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来, 握了卫善一把。她都不曾使劲, 卫善就被她握得皮肤发红, 魏人秀歉然一笑松开手掌,她常年练箭,手指头上生着厚厚的剪子,自然不是一双女儿家该有的柔荑,可伸出来却极有底气:“寻常人动不得我。”
秦昱比寻常人力气还更小些, 一张弓只能拉开四力,比魏人秀远远不如,真要动手动脚,魏人秀一只手就能把他的手腕扭断。
卫善知道秦昱是打着在酒里动手脚的主意,怕他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目光满含关切,魏人秀原来避着她,此时看她这样瞧着自己,想到二哥就这么没了,一时红了眼圈,侧过脸去。
母亲演那么一场戏,演完了这病竟有三分真,当真觉得二哥没死,成日在家里念叨。又怪父亲,本来就是一家子土匪,还管什么忠孝仁义,如今仁义没了,孝顺的儿子也没了,一个忠字也只余下半个。
魏人秀如此,是卫善已经料到的,可看她言语生疏,耳朵上还挂着那对儿小葫芦,又翘翘嘴角,露出些笑意来,眼看着她往另一边去。
云台殿上撑起罗伞,罗列酒食,既是乞巧,女眷们便在上头穿针投针,又设了些双陆花牌投壶之戏,云台下还能跑马打秋千。
几家女眷围拢过来,簇拥在卫善的身边,夸她耳上的红宝石耳坠子,又赞她胸前挂的璎珞是没见过的样子,知道是晋王着人从南边办来的,都想比着样子也做一对儿。
魏人秀走过去与袁妙之同坐一处,有机灵的便扫过一眼,谁不知道袁相是立嫡的,可袁家与卫家却还是没有往来,袁妙之和卫善也不似过去那样交际。
几个消息灵的便互换一个眼色,袁相曾经有意把女儿许给晋王,这话茬提过一回,晋王就用军功求娶永安公主,袁卫二人生些嫌隙也是寻常。
晋王求娶的消息一出,倒让京中人称奇一回,谁也没到,晋王会求娶永安公主。两个年岁相差,往日里看着就是兄妹,谁知晋王会存这个心思。
娶了之后又夫妻恩爱,这些日子闲下来,传闻就更多,青州城里放的那一夜烟火,还要船载回来的九层摩呵罗,细数一回,这才知道两人是早已经有事儿了,只拿兄妹两个字当幌子,无人深想而已。
正元帝每提起来倒都是欣慰口吻,很是乐见这对晚辈和乐的模样,原来御案前还有参晋王当差敷衍的折子,这些日子也再没有了。
两人玩得也越来越热闹,出城跑马打猎,跟的人越来越多,商贩走卒一看见马队进城往长安街去,就知道这是晋王府的马队,公主狩猎归来。
这回的乞巧宴及笄礼,晋王原要大办,帖子都拟定了,还是皇后看着太过,这才压了下来,卫善坐在正中,便有人时不时的投过目光来。
卫善嘴上同几个官家女儿说话,眼睛却不住往魏人秀那儿看,她目光一递,自有在她耳边说道:“魏家的没来,袁家的也没来。”
几个姑娘凑在一处,说的还是京里的旧闻,魏家的说的是贺氏,袁家的说的是谢氏,小姑娘们长在闺中,娇生惯养,也不知道什么世情险恶,可似家族谋反这样的大罪,婆家竟不计较,真是世所难得。
有袁家摆在前面,谈论魏家倒的不多,比较起来,也确是谢家更好些,陛下格外开恩,开赦了罪责,谢家死了几个男儿,到底还在京中扎下根来,还有文人往谢家去借藏书看。
提起袁含之是如何与谢氏夫妻恩爱的,小姑娘们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谁不知道袁家大公子,每隔几日就要带着妻子回一趟娘家,若不是袁含之先走动起来,京里也无人敢和谢家人交际。
夜里要放河灯拜织女,求一求天上仙人配一个如意郎君,民人女儿也是这样拜求的,官家女也是一样,婚姻更不自主,求起神来便更虔诚,言语间说起些嫁娶事,说得兴起,相熟的就打趣起来。
卫善微笑听着,她坐在人中不多话,看着却很好性,原来惧她公主之尊的,三两句一开口,就同她熟起来,卫善翘着嘴角听着,没一会儿便听出来,这些小姑娘里头竟也品评京中才子,先比的不是文采,还是长相。
袁慕之在这些人中排行第三,袁家的家风权势无可挑剔,几个姑娘说着他就脸红起来,挨在一处笑作一团,卫善一时好奇,也笑盈盈加进去:“那第一是谁?我二哥排第几?”
秦昭隔着水池与几个世家子弟一同饮酒,还差小福子送了一瓶二色芙蓉花来,卫善一面问一面指指案上摆的鲜花。
她一问,另几个咬着袖子笑起来,你推我让都不说话,笑得面上泛红,卫善忽然了悟:“我二哥是第一?”一面说一面璨然一笑,两辈子都没操心过婚嫁事,原来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嫁了京中女儿推选的第一人。
“可不是第一,要不然袁相也不会瞧中了晋王,想叫他当女婿。”一个冲而去,另一个赶紧掩了她的口,像是一对姐妹,妹妹多饮了两杯酒,面颊烧得一团红,姐姐才要告罪,卫善便摆一摆手:“叫人给她上蜜梅冰盏解解酒。”
看她面上并无怒容,当姐姐的依旧告罪,掐了妹妹一把,那个妹妹确是醉了,挨了掐还晕晕乎乎的,靠在姐姐身上,“哎哟”一声叫起来:“姐姐又掐我了。”醉中也不知在跟谁告状。
卫善跟着又问:“那第二是谁?”
几个人拿帕子掩了口,一个胆儿大的,凑进了挨着她说:“第二是你大哥。”
卫平?卫平不常用京中,自去了清江,都快一年不回来了,婚礼治丧都不曾回来过,不意竟能排第二,卫善一听就笑了,捏着花枝把每个人都瞧上一回:“那你们哪一个想当我大嫂。”
她不玩笑的时候,面色雍正眉目间隐含威仪,一笑起来,猫儿眼弯弯的,叫人一看就心生亲近,原来与她少交际的,只知卫善生得美貌,人又尊贵,极得宠爱,此时方知,原来永安公主是个极好的性子。
没到下午,几个人早已经熟了,其中有御史的女儿,大理司卿的女儿,除了袁妙之不曾坐过来,都是地地道道的立嫡派。
卫善说定了下回要请她们去府中赏花:“这个园子我可花了大功夫,这会儿眼看着要开八仙花了,只我一人独赏岂不没趣儿,你们要有相熟的,也都一并带来就是。”
越是相熟,话越是能说得开,杨家姐妹今日总算不曾穿一样的衣衫,荷花红的是姐姐,杏子色的是妹妹,学了南边的式样裁了裙子,比诸人都来得更晚些。
杨宝盈与杨宝丽久不露出面,两人原来咋咋呼呼,也有几个交好的人,可杨家一倒,走得近的这一年里又陆续外放贬官,再不复当日的气焰,竟安安生生坐在台上,一改骄矜之气,同坐的原来并不相熟,竟也能传菜递花,好好坐着说一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