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童大约是被主人积威所慑,倒是并不怀疑。老老实实交代了经过:他在客栈久候主人不归,又听说湖畔有两个外乡人被雷劈了,才赶过去雇了人把主人抬回来。
无疑,他话中的主人应是指石桐宇。
难道,他们是“神魂颠倒”了?就因为比武时那个落雷?可怜梁少爷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做亏心事,怎会好端端被雷劈?
更糟的是,石桐宇有人捡身体,他梁少爷却是孤身一人独来独往,只怕死了也没人收尸哪!
梁御风揉了揉下巴,忙追问那个同被雷劈的倒霉蛋哪去了。
小童幸灾乐祸:“那也是个外乡人,又没人来找,只怕还在医馆躺着哩。”
没死便好。
还可以抢救一下。
梁御风松口气,略一点头,便命小童领路,带自己前去医馆。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壳子,只不过壳子里换了个芯子就是不一样。那张熟悉的脸上如今挂着谁都欠他八百万的神色,还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梁御风!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意欲何为?”石桐宇一声暴喝,怒不可遏。
这位难兄难弟显然也并无大碍,不但有力气冲他怒吼,还把罪魁祸首的帽子抢先扣在他头上。
“慢慢慢!石家哥哥你暂歇雷霆之怒。”梁御风懒洋洋举起三根手指,“苍天可鉴,此事与我全无干系。”
石桐宇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他,见他老神在在不慌不忙。半晌,不情不愿问道:“你有解救之法?”
梁御风笑了,状似胸有成竹:“等一等吧。”
此类怪力乱神之事,民间亦有传说。无非是天雷劈下,身魂分离而已。既然两人躯壳神魂皆无损伤,等到了午夜子时,阴极而阳始至,万灵正位,想必自然会魂魄归体。
……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夜,子时已过算是第二天了,他们还是顶着彼此的壳子,一点变化也没有。两人黑灯瞎火对坐在客栈的房间里,相顾无言。
石桐宇冷冷地睇着他,不言不语。
只是眼神里鄙视的味道都快溢出来了!
梁御风招架不住,只得清咳一声:“如此看来,只有定魂珠才能令我们复原了。”
“定魂珠?”
——那是传说中的神物,这世间仅有一件的珍奇异宝。
沧浪海合欢岛主称霸海外数十载,乃邪派第一高手。他也是近几十年来,武林中唯一真正晋升宗师之人。
传说,沧浪主人的修为已经不弱于成名一甲子之久的世外五绝!
他在海上曾有奇遇,于风雨中遇恶蛟,一种近乎于龙的妖兽。最终,他险死还生,一战成名,留下屠蛟的传奇并得到了一颗蛟珠。
及至他声名远扬、称霸海外之时,那颗蛟珠自然也成了合欢岛的镇岛之宝。
传说中,这珠子可定神魂,坚道心,镇心魔之隙,保肉身不腐,几近神物。更别说引魂归体这种区区小事了!
“听起来就很对症的样子对不对?”
“那你还不速速拿出来?”
“诶,哥哥现下顶着我的壳子,没搜过身上的物件吗?怎么会不知道它不在呢?”
“那它还在合欢岛上?”
“不,这定魂珠已不在合欢岛久矣。”
“那它在哪里?”
“三年前,我瞒着我爹把它借给了一位朋友。”
“那这位朋友又在哪里?”
“唉,这我便不知了啊。”梁御风吊儿郎当地耸肩。
“你……”石桐宇目露凶光。你他妈逗我?!
见状,梁御风急忙解释:“哥哥你误会了!”
“误会?”
“当初,故人也曾与我约好,他借去宝珠,假以时日就会原物奉还。只是……”梁御风仰首望天,长叹一声,“三载岁月转瞬而过,他回到中原之后就一直没再回来。”
“哦?”石桐宇斜眼看他。你编啊,你接着编!
梁御风顿时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抓过他的手就剖白心迹:“哥哥你信我!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离开合欢岛来到中原,找他讨回定魂珠啊。”
“此话当真?”
“真,当然真,特别特别真。看我的眼睛!”梁御风眼神无辜地瞅着他。
他话说得极溜,手底下也不慢,眼看手指若无其事就搭上对方的腕脉。
石桐宇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抽回手。
“因此,现下这个状况呢……”梁御风眨眨眼,又想去握他的手。
石桐宇闪电般将手背到了身后。
“只要哥哥能助我找到那位故人,整件事便可完满解决了。”梁御风无奈收手,幽怨地瞄了他一眼,最后下了结论。
石桐宇冷冷地瞧着他,良久,才忍耐着问他:“那么请问,阁下这位故人到底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梁御风的回答张口就来,不带一丝犹豫:“他自称无名,从小住在一座中原的雪山上。”
无名?
雪山?
山为大雪山,教是无名教。
——而江湖人就把这无名教称为魔教。
石桐宇沉吟不语,想起这梁御风初入江湖第一战,便选在那壁立千仞的大雪山,孤身一人,独挑武林黑道至尊。
“原本我只是想见教主一面,问问他是不是我那位故人。”梁御风扁扁嘴,很是无辜。
——只不过哪门哪派的教主也不是随便来个人想见就见的。
“可恨那些老头子前仆后继地过来拦我,又是喊打喊杀,一言不合便动手。”梁御风越说越委屈。
——人家麾下那些长老护法也都不是吃素的。
“好容易打倒他们,那教主才现身,偏又戴着个鬼面具,我请他取下来让我看看他的脸都不肯。”梁御风深深鄙视这小家子气的行为。
——那可是魔教教主,你说看就让你看,岂不是很没面子?
“只是等我用尽洪荒之力击败他,再摘下他的面具,才发现并非我那位故人。”
“……”
石桐宇只能对这位教主致以默哀。无妄之灾,呜呼哀哉!
“不过他生得当真好看。我当即便诚心诚意地向他赔罪,还说想同他交个朋友。”梁御风羞涩道。
“……”
石桐宇脑后忽然流下一滴冷汗。
“俗话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行个方便,也好帮我打听一下那位故人嘛。”梁御风唏嘘不已。
“……”
“可惜教主他不懂我,严词拒绝了。”
“……”
石桐宇只觉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之后我只得亲自找遍了大雪山上下,发现整个无名教都没有我那位故人。”
——而且整个江湖,也再没有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