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不自在,匆匆抛下一句先带小霖玩就上了楼。
霍霖兴致勃勃带沈乔参观完这半年来他新买的玩具,就抱着一盒积木在床上玩。沈乔有些意兴阑珊,摸出手机下意识想拨一个号码,手又停了下来。
几番犹豫还是不管不顾地拨了。电话很快接通,响起的是赵文彦清冷的声音:“沈乔?”
“是我。”沈乔靠在窗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赵文彦等急,就没敢多停顿,“现在你有没有休息的时间?”
“有,星期天香港会休息。”
“那以后星期天下午,我能不能来找你?”沈乔有些小心地试探道,“我跟我姐姐说了,会去香港住一段时间。”
“好。”赵文彦语气仍旧没有太多波动,“我会来找你。”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沈乔听着电话的噪音,想挂掉,却似乎连这个动作都懒得做。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觉得有休息时间就和男朋友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他现在忽然觉得,没有谁是该理所应该什么都迁就自己。
他一直期待和赵文彦真正意义上合作一部电影,就像郑耀国和宋琤一一样,彼此成就、互为援引,可他现在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怀疑,也许他并不是那个能和赵文彦契合的人。
这种认知让他惶恐不安,连带着也开始怀疑自己:他能感受到,整个拍摄过程赵文彦都不怎么满意自己的表演,如果他是碍于他的名气和他们的关系勉强用了他的戏,这种连累就完完全全是自己的责任。
他一直认为,他在拍戏时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发挥得最好,他可能无法成就一部电影,却一定不能是电影的败笔。而这恰恰是他现在最害怕的事。
他很清楚,他从前不会这样患得患失,现在的情况是他扮演角色所带来的的后遗症,他必须尽快出戏,尽快让自己明白他与叶宏的区别,他是沈乔,他什么都有,他的亲人陪着他,爱人也不会像电影里那样离他而去,他必须要用近乎类型化、模式化的方式重新扮演“沈乔”这个角色,强化一些他曾经习以为常导致并不在意的行为。
鉴于他的想法实在有些疯狂,才必须要跑去香港,天高皇帝远,沈芸也管不到他。
第七十四章 :
郑耀国在2016年的一月去世,是个下雪的日子,最后的时刻陪在他身边的是他曾经的御用女演员,有“亚洲影坛第一夫人”之称的宋琤一,那个向来清冷镇定的女子从病房里出来时脚步错乱,环视了站在病房外的众人一圈后,忽然伏在张姨怀里,泣不成声。
没人知道他们如何相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一同息影,他们的真实关系在娱乐圈中也是令人困惑的秘密,可谁也没办法否认,在郑耀国心里,宋琤一永远有无可替代的位置。
郑耀国的父亲是刚建国的那批导演,和文化部关系向来深厚,现在正当盛年的人几乎都是看着他的电影长大,消息一经传出立刻举国震动,不论是官方喉舌还是私人网站,乃至平素总喜欢博人眼球的各大营销号,这次都不约而同地用真正贴合人心的笔触去缅怀这位伟大的导演。
他是中国的荣耀。
大部分文章都在文末附上一则消息,根据郑耀国生前遗愿,他的葬礼由赵文彦和沈乔共同主持,这个消息在许多人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在葬礼上见到在门口招呼宾客的沈乔时,来人们也并不意外。
整场葬礼沈乔和赵文彦都站在一起,火化仪式时一同注视着躯体成为朽骨。殡仪馆的人从炉灶里拉出骨架,用工具把已经脆弱不堪的残骸碾磨成灰,沈乔忽然开口:“我以前握过那个东西。”
赵文彦微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姐姐和姐夫火化时,我看到他们拿那个东西来碾,突然就冲上去了。”沈乔幽幽道,“我没见过别人火化,不知道还有这个步骤。我想他们怎么可以那么做,我那么爱他们,那么想他们活着,他们的手指、肩膀、脖颈都曾经是温热的,可他们碾碎那一切时什么都不想,什么感情都没有。”
他没说后来是聂梁把他拉回来,他怎么拍打他他都没有松开手,他死死盯着那两具,或者说三具骨骸渐渐成为真正的灰烬,再被装入骨灰盒。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深爱的亲人,一直在庇护他的人,他真的就失去他们了。
“我都不知道。”赵文彦说,沈乔的脸孔有些僵硬,像是早已不知道该如何挪动神情,“你那时在医院,当然不知道。”
他那时在医院,也许还在昏迷,也许神志不清,等他出院时,葬礼已经结束,沈乔已经去了香港,再无音讯。
有一瞬间,他忽然想起霍启渝曾对他说过的话,他早已忘了他说这话时的情形,只记得他侧脸隐隐有阴翳,口气也不比往常:“我死了,你不要来参加我的葬礼。”
那样的口气,那样的话语,仿佛他早已知晓他大限可期。
他忽然有一丝极其强烈的预感,仿佛这句话才是谜团的关键与中心,他所有不解的,所有似解非解的事物,其实根源,都在这句话里。
正式入葬时宋琤一捧着骨灰盒将其放进墓穴,再亲手盖上黑色大理石的石板。这个墓园地段好,所葬不乏名流显贵,他们也许光明磊落,也许私德有亏,但所有的,那些只有他们知道的秘辛,都埋葬在这方墓园中,尘归尘,土归土。
葬礼雅克·德斯坦也参加了,沈乔曾以为他见到他会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波动,到最后却也不过视其为再寻常不过的宾客。
他和赵文彦的关系,他曾经想深究,现在却实在没有了兴趣。他爱赵文彦,他做过什么他都不会真正怪罪,那他爱过谁,跟谁有过纠缠,他又为什么要去弄清楚?
他拿赵文彦,有什么办法?
他这段时间没有处理公事,葬礼结束后忙碌许久,二月,他要回家时,顾勤忽然通知他,孙先生来了。
“孙叔?”
孙泱是当年沈乔父亲扶持的亲卫,沈嵘去世后离岛沈家由霍布斯家族接管,也是他负责掌管余下势力,蛰伏等候。多年来若无要事,绝不离开离岛,毫无预兆地来到北京,还是这些年来的头一遭。
沈乔回家时孙泱已经在客厅等候,沈乔脱了外套急忙上前:“孙叔。”
“家主。”孙泱还是依着在香港的称呼,也没再卖关子,“您可还记得贺璇?”
“贺璇?”沈乔微怔。
“是。”孙泱语调仍旧平稳,“当年家主把她交给程先生审,之后程先生想灭口,被我拦下了。我本来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起了家主说过,程先生生性阴狠,所言不可尽信,就拦了下来。”
“当年贺璇说,小姐和霍先生的死不是意外,虽然没有说全,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