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个突起,他试着往外拧了拧,手铐竟啪地一声松开了。再试右手,“啪”,如法炮制。
方方吐词清脆地说:“傻子。”
宁远把一双手铐甩到地上,还不解气,想举起床,可镀金纯铜的东西实在举不起来。他只好举起床垫狠狠掀翻了,边骂:“操你的顾七!”
冰箱里还有顾七昨夜剩下的炒饭,宁远把它拿出来,热了热,一阵狼吞虎咽。吃完后还是觉得饿,可冰箱里除了啤酒什么也不剩。宁远把啤酒罐全都拎出来,扔到沙发上,一边看无聊的娱乐节目,一边拿啤酒当夜宵。
顾七和他用的是同一款手机,宁远见到茶几下的充电器,便顺手拿过来,又从浴室里捡回自己的裤子和手机,插上插座。
枯燥的访谈节目和酒精让他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他喝完酒,节目也结束了。
宁远趴在沙发上,懒懒地打开了手机,丢在一边。
过了几秒,手机突然暴动似的嗡嗡震动起来。吵个不停的短信提示把宁远吓了一跳。拿起来想看是什么,可屏幕上一条接一条地提示显然让手机措手不及,无法响应他的动作。宁远干脆停了手,安静地等它闹腾完。也不知震了多少下,手机才终于静下来。宁远点开一看,满屏的夏林。
“人呢?”
“去哪了?电影看完了?”
“……应个声。”
“晚了,早点回家。看到回个电话。”
“操!没事吧?……手机不行了你就不会去跟人家借个,报个信回来?懂不懂事啊你!”
“……急了就说错话了,你当没听见。”
“你他妈到底在哪?”
“……”
“……”
“……”
“日,老子报警了。”
手机还在响,宁远没有去管它,慢吞吞地回了两个字:“没事。”
发出去还没有一秒,夏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操你丫的!”夏林上来就骂了一句,嘶哑的声线里带着滚滚怒气。宁远缩了一下肩膀,老觉得这句话耳熟至极,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刚拿这句话骂顾七呢。
还没来得及回话,夏林就连珠炮似的开过来了,“你在哪?出什么事了?电影散场去哪儿了?一整晚都没回,知道多让人操心吗。我他妈都差点去学校查你爸妈的电话号码了,要不是一提到你爸妈你就摆臭脸,老子还真找,让他们来教训教训你!”
“我没事。”宁远笑了笑,听到那边有些嘈杂,“你在哪里?”
“老子能在哪?”夏林简直完全抛弃了四有青年的面貌,粗口不停,“当然在他妈的警察局!二十四小时才能报失踪,等到下午才有人来理。他妈的要真出了事,尸体都被解决了,要他们还有个屁用!”
宁远不敢多话,只好小心翼翼地顺毛,“你消消气,我尸体还健在,等等就回家。你去和他们说吧,就说人找到了,添麻烦了。”
“你还知道添麻烦?从昨天起电话不接、手机不开、人不见影,现在才来说麻烦,老子真想日你!”
宁远笑了笑,说:“好啦,别骂了。昨天你放我鸽子,也是半个人影都见不着。就当我们扯平了吧。”
夏林沉默了半晌,气息越来越重,竟是气得说不出话。过了许久,宁远才听到他咬牙切齿地磨出几个字来,“好、你。算你狠!”
宁远莫名地有些臊意,“对不起。只是顺口说起,没有别的意思。”
“我打你电话打了半小时,就没打通过!能怪我?”夏林踢翻了一张凳子,噼里啪啦响,“……就算是我不对,你就一定要这么报复我?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出了七起车祸,老子跑了七个地方,腿软了还不敢回家,干坐在警察局等消息。你以为我容易?宁远,你他妈就是没良心!”
宁远把话筒拿远了,那头的声音依然震耳欲聋。他被骂得不敢答话,只好诺诺地“嗯”了几声作算。
大概是被夏林的大嗓门吓住,那头开始有人跑来劝和,一阵吵吵嚷嚷。宁远耐心等着,夏林深深喘了几口气,似乎终于冷静下来,对着别人说了句“没事”,才回过头来问宁远,“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宁远说,“不、不用。我在朋友家,自己回去。”感觉到夏林重新涨起的怒气,他又迅速加了一句,“马上。”
夏林“哼”了一声,“昨晚起就在朋友家?”
“嗯。”
“干嘛去了?”
“你说呢,过夜,”宁远自嘲地笑了笑,“还能干嘛。”
夏林顿时没了声音。宁远愣了愣,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夏林骂得灰心丧气,竟都忘了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场面一时尴尬,宁远轻轻咳了一声,勉强笑道,“和你开玩笑呢,整晚都在喝酒。现在都有点迷糊了,你等等,我这就回来。”
夏林没有回答他,安静的话筒有一种冷酷的触感。宁远说了声“再见”,像急于逃离这种感觉似的,匆忙挂了电话。
把啤酒罐收拾好以后,宁远决定回家了。
有时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夏林对他来说就像是块吸铁石。而他,就是那傻傻不能动弹的铁块。碰壁碰得多了之后,他自然也会犹豫,怕伤得太重,逃不出来。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理智从身体里剥离了,身不由己地。
他总是身不由己。
刚进大学的时候,宁远的性格没有现在这么柔软,比起同龄的少年来,他太不爱笑,也多少有些孤僻。冷冷的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新生面孔中,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同班同学都知趣地不来找他,只有夏林冒冒失失地跑上来捏了一把他的脸。
“明明长得好看,干嘛老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样下去要泡不到妞啰。”
宁远记得自己当时揍了夏林一拳,夏林捂着脸,惊讶到说不出话。可接着,他就很快地冲上来,把宁远压倒在地。宁远以自己要挨打了,夏林却绑住了他的手,把他扛起来,一路背出学校,带到了新生聚会的ktv。
宁远至今还记得夏林跨进包厢时全班人的哄堂大笑。然而,这笑声热闹却温暖,并没有那么叫他难堪。夏林放他下地时,一只话筒立刻被塞进了他手里。他忘了那背景是什么歌,只记得自己握着话筒,在大庭广众之下骂出了人生里的第一句脏话,接着也笑了出来。
“妈的!”
宁远勒令自己停止回忆,在沙发上站起来,甩了甩有些眩晕的头。
回家去吧,他伸了个懒腰,踢开拖鞋,踉踉跄跄地挪到门口。手撑在鞋柜上时,摸到了一串沉沉的钥匙。顾七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可不知为何,宁远确信那是留给自己的东西。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钥匙拿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兜里。
方方在卧室里睡觉,宁远换好鞋,打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