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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抖越快,仿佛即刻就要散架瘫痪一般。其余人都还不明所以地看着王义,只听那人轻斥一声,不怒而威:“都给我滚回坤宁宫!”

    王义才在怔了半柱香后,回过神来拔足狂奔,连暖帽掉地也不及去捡,如同见鬼一般。

    待众人退尽,他才走到和珅面前,微偏着头看他:“我在这看了有一会了,你倒是够义气。”

    和珅拉起小贵子,抖落他身上的尘土,又细问了下有没受伤,这才回头看向这个出手相救的男子,依稀见他英挺伟岸,气宇轩昂,但逆光下,却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

    能一句话吓走王义,此人一定非富即贵,和珅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谢大人救命之恩,敢问大人名讳官职。”

    那人一愣,笑着一摆手:“我不是什么大人——是……”他顿了顿,“是你们五爷。”

    和珅登时大吃一惊,来解围的竟是和亲王弘昼——当今唯一的嫡亲皇弟!怪道王义见了他就屁滚尿流!“给王爷请安!”和珅极伶俐地跪下磕头,小贵子怔着还没反应过来:“王爷——?”和珅扯了扯他的衣服,才懵懵懂懂地跟着跪下和亲王是乾隆特许自由出入紫禁城的,但无缘无故走到这地处偏僻寻常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撷芳殿总有别因,和珅极灵动的人,当即起身道:“王爷请随我来。”

    和亲王倒真有了兴味,跟着他一路穿堂过室:“你知道我来做什么?”

    和珅引他到了佛龛,将门掩了,才引火点烛,之后依旧低着头替他拈香点着,恭恭敬敬地承上:“奴才斗胆瞎猜,王爷此刻不带亲随避人耳目来这座冷宫,只会为凭吊故人而来。”

    凭吊故人……和亲王无声地叹息一声,可不是,一晃,整整过了四十年了……接过线香,对着那段白绫闭目微拜了三次,将香递给和珅,若有所思地开口:“你倒是有副七窍玲珑心——叫什么名字?既是入宫做侍卫,怎么会被人罚到这来做粗役?”

    “奴才和珅,前些日子犯了错才被查大人小惩大戒贬到这闭门思过,和珅甘心认罚。”难得一个能离开这鬼地方的机会,和珅自然绝不放过,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暗气——反正,在紫禁城的日子来日方长!他将香双手插进错金炉里,才回过头来,第一次看清这个大清最尊贵的王爷的模样——按说,和亲王虽比乾隆小几岁,可也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如今精神矍铄器宇昂然地站在眼前,仿佛还是正当壮年。

    和珅……和亲王似乎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因而也就着烛光抬眼望去,猛地愣在原地——“锦霞!”他忍不住失声叫出!

    顿时已经消弭四十余年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回,他已经痴了,怔了……也是在这幽暗不明的撷芳殿,细雨凄迷下的晃悠不止的三尺白绫,一个女人用一世偿不完的红颜遗泪成全他的江山永固!原本以为已成轻烟的飘渺往事,竟在此时此刻,凝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眼前——和珅!是你么?轮回一场,宛如隔世,你还是回来了……

    “王爷?!”和珅骇然地看着他将自己的手越攥越紧,那表情茫茫渺渺地如同梦吟,吓了一大跳,直觉地就要将手抽出。

    和亲王这才从一片幽情怔忪中反转回来,却仍是直勾勾地盯着和珅,半晌才重重地一点头:“好,和珅,好。”说罢竟不一语不发地转身而去,那脚步稳健而有力,却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和珅不明所以目送他忽然变色离去,自己刚步出佛龛,就见小贵子还愣在原地摆弄什么。

    “还没回过神来?”和珅走过去,推了推这个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小贵子将手中捏着的挂饰塞到他手里:“和大哥,这是方才捡到的,上头还有四个字,我不识字,你给我念念写的啥?”

    和珅刚接过一看,脑子里就轰然一声炸开——

    长春居士……

    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和亲王弘昼!

    第二十六章:蒙圣宠平步步青云,偿旧孽龙种种深情

    宫巷迤俪前沿,那么黑,那么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紫禁城里就连吹过的风,都是凝滞厚重的,一如他此刻忐忑的心。

    “宣和珅养心殿见驾。”旨是高云从亲自来宣的,干瘪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他想到了乾隆在撷芳殿里冲他脱口而出的那一句“锦霞”——如今的夤夜宣诏,他竟猜不出是福是祸。

    一路低着头进了养心殿,高云从忽然挥了挥手,转头小声吩咐道:“你先在这跪侯着。”和珅一面提衣跪了,一面偷眼去看,乾隆穿着一身暗色海棠纹压云龙袍,眉目间掩不住威势赫然,气宇贵重,俨然一个渊亭岳峙的伟岸男子,但与下午见到的随和模样似乎又迥然不同。如今正坐在廊窗下眯着眼看书入神,养心殿里伺候着的宫女太监足有十余个,皆是屏息凝神,一声咳喘不闻。

    突然,乾隆的眉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高云从是伺候几十年的人精子了,赶忙呵着腰过去:“皇上可是嫌灯烛不够亮堂迷了眼?”说罢就想上前挑灯心,乾隆将手中的书卷合了,掷到几上淡淡地道:“不用。”高云从察言观色,立时就知道他犯了乾隆的忌讳——他这般的人皇英主,最不喜人带出一丝半点的“老”字,如今他这么说不就暗指皇上已经“老眼昏花”看不清字了?顿时急地话都不敢说了,和珅已经瞥见那书上贴着“孟子”二字,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打破了一室的压抑:“不知皇上看的是哪一句?”

    乾隆这才抬头看向他,仿佛刚刚才发现他的存在,更仿佛之前从未见过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他好半晌,才道:“‘人之道也,饮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

    乾隆看的必是朱熹批注版的《孟子》,会看不清的自然不是正文,而是夹注在眉批之间的朱子注释,那么皇上想问的也必此无疑。仅仅迟疑了一瞬,和珅就抬头从容朗声道:“衣食丰足然后得以施教化。契,音薛,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禀性也,然无教,则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以教人论者,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世之谓也。”

    不假思索,一字不差。

    乾隆还是那副表情盯着他,许久才挑眉笑道:“好,好一个和珅,学富五车,善体朕意——当初你的舆前应答就极精彩,是朕太迟注意到你。”

    和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数拍——他,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的御前应对!情不自禁地抬头望进乾隆含笑的双眼之中——这双眼睛的主人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