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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讳的传统,借杨妃在璇宫蓬莱夜眺长生殿见到一手开创开元盛世的一代英主玄宗的晚年凄凉刻画地如木三分。

    台上月悴花憔,台下如痴如怔——

    “七月初七长生殿,回看血泪相和流。由来百代圣天子,不肯将身做上皇!”裂帛断云一般灵音至此铮然而绝——

    够了!乾隆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来,咻然起身,魏长生欠身跪下,咽下喉间腥甜的热流,虽然春寒料峭,他却早已经汗湿了几层春衫。

    两人一站一立,决然沉默,若大的一座殿宇凄凄惨惨清清,如被一层寒雾淡淡地笼着,惟有风过叶落的悲鸣。

    乾隆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地向宫苑深处走去,那已然苍老而不堪重负的背影却出奇地挺地笔直,长生直到目送乾隆远去了,才如风中飘絮一般,软软地倒在自己华彩一世的戏台上。

    车马粼粼出了圆明园,不远处的汇通银号是京城最大的银庄,正是和珅名下产业之一,在大堂上远远见到马车出来,忙有人抢身来报:“爷,十公主出来了。”

    堂上没有掌灯,和珅面无表情地隐身黑暗之中,那样的阴沉,而麻木。直到听了这消息,才起身走到堂外,待车驾近了,与公主见礼毕,才走到长生的马车前,刚想拉开帘子,却被银官拦下——他如今也是唱红一方的名角了,却从来对长生恭谨如前:“和中堂,师父正在卸妆的时候,是不喜有人打扰的。”和珅只得转而在车辕上敲了数下:“长生?”

    车厢内一片寂静。

    和珅狐疑地看向银官,他却连忙低头避开视线,低声道:“师父……师父大概是累了,他许久没这样开嗓唱过了……”和珅见他目光闪烁情知有异,忽然一把伸手掀了帘幕,在银官的惊呼声中登车而上:“……长生?”

    似明还暗将熄未熄的烛光摇曳下,魏长生依旧花钿环饰,璎珞满身,脂重香浓,美艳不可方物——如果没有他唇边蜿蜒未涸的血迹。

    “长生?!”和珅蓦然一惊,忙将长生抱在怀里,绵软的身子余温尚在,那曾经字字珠玑吐出的双唇,却再不能出一言,他惊慌失措地陷入狂乱,“……为什么……为什么?!”

    银官此时已经止不住的泪流满面,声音已经极度扭曲了,却竭力没带上一点哭音抖气:“师父他……三年前就彻底倒仓,不能再唱的了,但……和大人连夜请他入宫唱《长生殿》……他便知道滋事体大,还是一意孤行地离开扬州北上……师父为了能再唱出当年鬼音,在圆明园中生生唱断了声带!秦腔一派最重嗓腔,最是沾不得啼哭之声,师父常常训诫我们声在人在,声亡人亡——师父当年倒嗓,便是因为离了和相,难止相思——只怕此番回京,他打从进宫之前,就下了必死的决心……”和珅怔住,双腿一软,抱着长生跌坐在地,竟是自己……害死了他……他究竟,还要再背负几条人命!为什么所有他在乎他重视的人,都要因为他走上通往黄泉碧落的不归路!

    “草民魏三,见过和中堂……”

    你若还魂人世,会不会后悔,今生对我说出这第一句话,从此,永远沉沦。

    轻轻抚上长生绝艳却已隐带细纹的五官,和珅却悲哀地发现,对于这个挚友,他竟也——无泪可流了。

    第五十五章:缧世孤臣一梦黄粱,暮路君王千秋遗恨

    下朝毕嘉庆刚踏进养心殿,便停住:“你换过这里的人?”

    穆彰阿连忙摇头,却也觉得哪不对劲——以往铁定迎出来的张敏德也不见踪迹。前些日子为怕宫中有人与乾隆暗通消息,他才刚刚下令转升小贵子为乾清宫总管,明升暗贬撵出养心殿,将那张敏德升作养心殿总管。永琰虽然暗自狐疑,却依旧迈步前行,见到已经被他远远打发走的小贵子居然迎出来下跪请安才拧眉道:“谁把你召进养心殿的?!”

    “是朕。”

    这道声音使嘉庆浑身寒毛直竖,惊地差点踉跄——乾隆在圆明园住了好一段时日了,自己分明就已经上下打点好不叫走漏一点风声,怎么乾隆会忽然不声不响地杀回紫禁城?!他不及细思,慌忙跪下,磕头叩首:“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许久不见回应,永琰只得又磕了个头:“太上皇若要回宫,儿臣该亲往接驾,旌旗十里奉太上皇还京,总是儿臣不够孝敬之故,望皇阿玛恕罪!”

    “永琰。”乾隆终于开口,“福康安……死了?”

    果然。嘉庆抬起头来,已是满面哀戚:“儿臣也是万分难过,福郡王乃国之栋梁,恨只恨那苗人贼心不死作乱犯上——”

    乾隆本是静静地听他哭诉,至此忽而须发皆动,怒气勃发!“你万分难过会把这事对朕瞒着掖着自己为所欲为?!你万分难过会将福康安用命换来的功劳悉归额森特名下,做你收揽兵权的借口?!你万分难过会置福康安和和琳的尸体置于瘴蛮之地而不管不顾?!”

    永琰头皮一麻,他不知道乾隆究竟知道了多少,却知道此时再砌词狡辩只会火上浇油,只得含泪道:“皇阿玛息怒!儿臣没告诉您是不想您暮年之人再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叫额森特署理军务也是怕军队哗变不利大清,儿臣自继位后无一日不如履薄冰,不求与皇阿玛那般英明神武,只要有您百分之一就无愧天下了!”

    因为动了真怒,乾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待平静下来,却不愿再理永琰,伸手一指:“拟旨!福康安功高千古,入祀贤良昭忠祠,以亲王衔配飨太庙,谥号文襄,推恩其父傅恒亦追赠郡王衔,其子德麟晋封多罗贝勒;和琳死于战场忠勇卓绝,进封一等公,谥号忠壮,入祀贤良昭忠祠,着固伦额附丰绅殷德迎柩回京!”

    嘉庆脸色一变,还不及反应,又被乾隆接下来的一连串旨意惊地彻底呆住。

    “朱珪身为帝师却只知逢迎君上,不足以出入军机,着撤去其大学士衔,迁为安徽巡抚,克日出京,额森特资力尚浅,着降提督职,交出兵符进京待命——穆彰阿虽薄有微功,但骤升二品大员出入军机恐不服众,开去除工部侍郎之外一干余职,原任待命!”

    嘉庆深吸一口气,区区两道旨意就将他近一年来辛苦铸就而起的势力瓦解殆尽!但他知道,此时此刻,小不忍则乱大谋!“皇阿玛教训的是!都是儿子蠢笨不知治国之过。儿子马上就把这些谕旨拟订盖玺,诏告天下!”

    “不。”乾隆的满头华发在风中隐隐飘动,“永琰,玉玺,朕已经着小贵子从交泰殿里交到朕手中。治国区区半年,你就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