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都里找了个客栈,开了三间房。西棠不知,以为是一人一间,拴了马便上了楼,辰巳便趁着这个机会先回了趟寒门。
他与寒青拐过几条巷口,找到一排灰瓦房,门没锁,辰巳推开便朝里屋去,六个住人的房间他一一走过,在自己的床头驻了足。
“他们应该都在下面了。”辰巳道,接着他不知触了什么机关,床板被掀开:“下来吧。”
扑通两声,他们落了地。
六张床下都有一条石头隧道通向一个地方——弱水谭。
石隧道九曲十八弯,若没个明白人带着,便是走死也未必能出去。辰巳听着水声扶着墙面,不忘对寒青说:“你不要碰墙,有毒。”
寒青轻笑,心道:子丑不知带我来过多少回,还不知道有毒?
“也不是特意将这石壁涂了毒,只是下面毒性太重,沾染上了。你怎样?”辰巳问。
寒青抱着手臂紧随辰巳的脚步,答了句:“小郎中体贴的很,我上回问他有没有碰了你不会被毒死的药,他便借了客栈的灶房给我炼了几颗药丸。”
辰巳停下脚步:“恐怕不是碰我吧。”
“那是自然,你个小毒物有什么好碰的,我这是备着,以防你师兄不让我亲近。”寒青笑得阴险,辰巳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
“说起来,你与师兄相识几载了?”辰巳继续前行,身后寒青的脚步声有些放缓:“你不记得第一回见我是什么时候了?”
“我记这个做什么。”
“那时你大概不到十岁,便是那年遇见的你师兄。不说了,你个后辈何须知道这些,快些走吧,小郎中还等着呢。”寒青催促着辰巳。
辰巳心中翻来覆去的想他方才的话,原来师兄与他,是这么久的朋友了。
走到隧道尽头,能看见满墙嵌着的夜明珠。这里不便点火,都是毒物,若是着了火,六人就葬身于此了。弱水潭是个圆潭,里面流淌着暗红的水,这便是六人从小泡大的毒池子,大师兄子丑此时就在水潭边,回身看见了辰巳二人,一时间有些愣神。
老五老六一哄而起,围在辰巳身边:“师兄你可算来了,我们再此整整守了五日,我与老六最先回来的,还要多出三日。”
辰巳见他们二人面色正常,精神也不错,转而问道:“你们二人一同去的?可找到什么了?”
老五面色有些尴尬:“我与小六下了趟皇陵,千难万险险些出不来,就盗了点尸毒。”
“皇陵……你们胆子肥的都能下酒了吧?”辰巳抱臂看着他们二人。
老六赶紧说:“不是现在的皇陵,是前朝的,没人看守,荒凉的很。”
辰巳看着两个师弟,叹了口气。
两个孩子来得晚,年岁也小,如今将将二八年纪,玩心难收。便是如此关乎性命自由的事情,也敢拿来开涮。辰巳看来,取尸毒事小,盗墓捡宝贝事大。果然如寒青所说,这两人的,不提也罢。
辰巳推开他们两人,走向了大师兄,大师兄凌乱的挽着长发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你怎样?说要去找天桴子,可有找到?”子丑说完,一双眼睛看向了辰巳身后的寒青,寒青弯了两只眼睛冲他笑。
“师兄,我的事先不提,听寒青说你去了西域?”
子丑从身边拿过一个小盒子,浅笑着掀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一只拳头大的黑狼蛛:“我去找了这个。”
辰巳避之不及的后退了两步,等到子丑重新盖好盖子,他还是不肯走近半步“世上毒蜘蛛有的是,这黑蛛却少见的很,不知能不能有效。”
子丑敛了眼眸:“有没有效,也就是它了,咱们兄弟三种毒,还能一个都不中吗?”
辰巳他们也保不准。韩平生虽说跟他们不同,并不是毒人,可也浸润□□这么些年,寻常的毒在他那里也就是雕虫小技。
寒青见他们相顾无言,伸手便要拉子丑的手,被子丑灵活的躲开,他说:“这么些年,你是不长记性?这么想死么?”
寒青也不恼,收了手站过去道:“一时激动,忘了。这小毒物跟我说,天桴子被他吃了,如今要用自己的心头血入药,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辰巳的心思就这样被寒青和盘托出,一时间有些忐忑,子丑听了这话,惊讶的看着辰巳:“用你的血?你可知要取心头血,便要用三刃的尖刀将心剜出来?”
辰巳低头默不作声,在大师兄面前,他仿佛还是十五六年纪的大孩子。
“我不同意。”子丑言简意赅。寒青挑着眉看辰巳,结果收到了辰巳面无表情的一记白眼。
“师兄,天桴子在我体内,定会与血相溶,这事关咱们兄弟五人,你可要三思。”
“你是让我用你的命来换那为数不多的几年自由?更何况你的血好不好用还未可知呢。”子丑激动的咳了两声,被寒青揽住了肩。
老五老六也凑过来,青年人总有许多的锐气,他们两个正当年,虽说也向往过天高任鸟飞的自由,但要踩在师兄的尸体上来成就自己,他们便做不到。
“师兄,我们的毒未必不成事,那你岂不是白死了。”
“……”
师兄真是多谢你们的兄弟情了。
等他们说完,辰巳只说了一句话:“若此时你们是我,会如何取舍?”说完便转身朝石洞走去:“我意已决。”说这话的时候,他不是不怕,不光怕,他还遗憾。
遗憾的是,虚度二十载,他还没看遍五岳三川,没瞧过扬州的花,江南的水,不知是塞外的雪比较白还是药山的白,还有西棠……什么都没开始,便要结束了。辰巳越想心越凉,整个人蹲在了阴冷的隧道里,寒青从这过的时候,还被结结实实的绊了一个跟头。
“小毒物你怎么在这?”寒青伸手推了推辰巳的肩膀。辰巳回了句:“你又怎么在这,不跟着我师兄了?”
“哈哈,你师兄不放心你,我自当要跟着,走吧,小郎中找不到人不知会怎样呢。”
当辰巳他们回到客栈,一推房门便看见西棠坐在屋内,桌上搁着一个白瓷碗。西棠见他灰头土脸的,微皱了眉,两天内第一次与他说了话:“你去哪里了?”
辰巳受宠若惊的看着他,继而将目光放在瓷碗上:“我……那是什么?”
……这样转话题,多亏西棠没有追问:“药,你把它喝了。”
辰巳走过去端起碗,便见西棠朝门外走:“你要去的地方,还有多久到?”
辰巳垂了眼:“还有两天的路程,现在此处住几日,我要采买些东西。”
骗人都不用打草稿,可西棠还真的信了,这便是一物降一物了吧。
回到房间门口的西棠,却意外的看见寒青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看样子是在等自己。
“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