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他的脑袋,奈何自己手上沾了东西,只好收手,关切地道:“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傅云书虚弱眯着眼睛,并不回答。
寇落苼扭头道:“药呢?药熬好了吗?”
“好了好了,急什么,你家阿弟死不了。”大夫嘀咕着,将一碗漆黑的药汁递到寇落苼手里。
寇落苼将调羹里的药吹凉了送到傅云书嘴边,他的嘴唇却紧紧闭着,死活撬不开。寇落苼凑到他耳边道:“傅兄,傅兄你现在听得见我说话吗?”
傅云书不但不答话,连那一道眼缝也重新阖上了。寇落苼扭头又要叫那大夫,却不见他人影,不知是不是自觉功成,身退回去睡觉了。咬了咬牙,寇落苼低头又叫了几声,“傅兄,傅云书……浥尘?”
傅云书似乎又再度昏睡过去,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他脸色此时已回缓很多,仍有几分苍白,嘴唇却红润起来,闭得紧紧的,像是怎么也撬不开的样子。寇落苼低头喝了一口药,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轻轻贴上了傅云书的嘴唇,苦涩的药汁便在两人唇舌间纠缠徘徊许久,最终全然落入傅云书的喉中。
傅云书昏沉的睡梦被人强行惊扰,迷迷茫茫地睁开一丝眼眸,望着寇落苼,其间微光明灭。
仿佛一身通天道行被打散,寇落苼变回十多年前那个孤苦伶仃的小贼,被人当场拿住,惊慌诧异,惶惶不知所措,“……傅兄?”
好在傅云书神志仍旧不清,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就又重新闭上眼睛。
长舒一口气,初次作案成功,寇落苼贼胆顿时壮大不少,照葫芦画瓢,将一碗药嘴对嘴地全灌给了傅云书,最后用大拇指,轻轻抹去了他嘴角的水渍。傅云书从头到尾,躺在他怀里,安安顺顺,一丝挣扎也无。寇落苼低头看着看着,铁石心肠终于生出一分愧疚,轻声道:“对不住,我没想到他们会下这样重的药,不会再有下次了。”
傅云书从泥泞梦魇中挣脱而出时,日头已经爬上三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明亮天光从窗外漏入,落在床边的地上,他呆愣地躺了片刻,迟钝地感觉到自己背后一片冰凉,艰难地伸手一摸,摸到满手的汗,但身上中衣干净清洁,带着皂角隐约的香气,显然是被人换过了。他张了张嘴,极轻声地唤道:“寇兄……寇兄……”
声音细若蚊鸣,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门口帘子却忽地被掀起,一个人端着药盏走进来,看到傅云书睁开了眼睛,又惊又喜,“傅兄,你醒了?”寇落苼快步走到傅云书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捏着手腕把了会儿脉,沉着脸皱着眉,十分专业的模样,傅云书忍不住问:“寇兄竟然还通医理?”
寇落苼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不通,我只是看看发没发烧、脉搏跳得快不快。”
傅云书忍不住笑了,眼睛缓缓弯成两道月牙,“那我发没发烧?脉搏跳得快不快?”
“没有,”寇落苼道:“既没有发烧,脉搏跳得也不快。”他把自己手从傅云书的手上撤开,“我觉得你像是有些好了。”
“既像是好了,”傅云书一手撑着床板就要爬起来,“那便该起来了。”
寇落苼连忙一把将他按回去,问:“你要起来做什么?”
傅云书平静地说:“将昨晚那两个贼绳之以法。”
听他说起昨晚那两个贼,寇落苼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垂下眼帘,道:“你不必担心这个,他们已经伏法了。”
傅云书问:“你把他们送去官府了?”
寇落苼撒起谎来眼皮子也不眨一下,望着小县令澄澈的眼眸一本正经地道:“没有,昨天我也中了蒙汗药,浑身乏力,只是勉强带着你逃脱罢了。好在我们骑了马,我带着你一路狂奔出十几里,自觉脱险,于是回头去看,看见那客栈所在的位置,已经是火光冲天,想必是那歹徒自觉暴露,畏罪自尽了。”
傅云书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就算那破客栈焚毁于大火,可那歹徒只要行动自如,就能在火势难以控制前轻易逃脱。会不会这是他使的金蝉脱壳之计?假装葬身火海,实则连夜逃到外地,改名换姓,再开一家客栈谋财害命?”一把扒拉住寇落苼的胳膊,道:“寇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0章 移尸(一)
小县令思维严谨,寇落苼拜服,只得无奈地安抚道:“就算他是金蝉脱壳,你此时再去,他也早已逃之夭夭,不如安生养病,我替你去打探消息。”
傅云书想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后背刚靠上床板,又“嗖”地弹起,一把扒拉住寇落苼的胳膊,“若是火场中未曾发现尸体,一定要告诉我!”
寇落苼忙不迭地点头保证,“一定告诉你一定告诉你。”半哄半推,终于将人放倒躺好。
傅云书安稳躺了片刻,又忽地想到了什么,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寇落苼默默瞟了他一眼,道:“这是菩提镇的一家医馆。”
“已经到了菩提镇了?”傅云书一愣,随即道:“我记得菩提镇盛产木患子菩提,因而得此名?”
“是啊,”寇落苼点点头,笑道:“要不要我给你买一串?”
“我翻过县志,上面记载着以前曾有人步行千里跋涉而来,历经艰险只为求一枚极品菩提子,求得后去到京城,转手卖出,一买一卖间竟挣得百两差价,一时间,无数人蜂拥至九合收购菩提子……”傅云书喃喃地说着,全然没将寇落苼后面那句话听进耳朵里,“只可惜如今尊道抑佛,这菩提子,也没什么人愿意赏玩了。”说到这里,小县令顿觉前途渺茫,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落在头顶,傅云书抬起头,对上寇落苼温雅的笑眼,他道:“这世上大多数事,都是急不来的,路总得一步一步地走。”在傅云书怔愣间,他端起搁在一旁的药盏,递到他面前,道:“在走路之前,还是先喝药吧。”
“唔……”傅云书连忙接过,捧着碗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捏着勺子匆忙喝了两口,被苦得想吐舌头,碍于寇落苼在,不好吐得太明显,皱着一张脸没话找话,趁机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舔,分散药味,“昨夜我昏睡不醒,寇兄为了给我喂药,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他不说还好,一提这个,寇落苼立时一窒,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傅云书嘴上,落在他鲜红的舌尖上,看着看着,目光逐渐变得深幽,轻轻一笑,低声道:“只是举手之劳。”
傅云书点点头,透过纤长的睫毛望着寇落苼,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寇落苼便问:“怎么了?”
傅云书咬了咬下唇,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