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容媛别过头去,咬着牙回答,“我与令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今夜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公子替我向他赔个不是。”
……她没有对他说实话。
言时有些惆怅地想。
关于未婚妻两世的所有反常,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早就在他脑海里扎过了根。
而随着时光流转,与前世越来越往分岔路上走的故事,则慢慢证实了言时的揣测并非空穴来风。除了他之外必定也有人经历了一切回到过去,想改写这一段算不上特别美好的历史。
于此事,言时对文容媛心存怀疑,但亦仅只是怀疑。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论她怎么样,言时想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的初衷矢志不移。即使这段他经历过的故事变得面目全非,他的心亦不会变。
“你啊……”
不再深究文容媛对他的隐瞒,言时挪动身子到她背后,轻声感慨:“下回见面,是否就不能称你为小娘了?”
“许是吧。”她的语气有种听不出的忐忑。
在秦琛的要求下,他们的婚期定在一旬之后,她的十六岁生辰。
他追问道:“那届时在下又该如何称乎小娘呢?”
“称乎……”文容媛摇摇头,勉强笑道,“等到了那时再说,好么?”
前世言时于大婚那日问了她的小字,却是被文容媛拒绝了,他最终亦只以名称她。
那仅有家里人及至亲之人才能知晓的小字,她只有说给当时关系亲密的言晖听。
现在文容媛想来却是后悔莫及,只能说……彼时自己大约是瞎了眼。
“那在下等你的答案。”
听她说罢,言时倒也丝毫不恼,却是兀自垂下头握住文容媛别在腰间的剑。
“做什么?”
文容媛有些困惑地扭过头,言时正冲着她温和地笑,眸光温柔似水。他那张俊秀的脸庞靠得很近,让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脑袋打了结,只得回应言时一个同样的微笑。
“时辰晚了,小娘早点歇息吧。今夜之事……是在下唐突,还请小娘莫要挂怀。”
语毕,言时起身进房,留她一人望着紧闭的门扉发愣。
良久,文容媛想到他方才碰过自己的剑,不知道对方那时做了什么。
狐疑地将佩剑取了下来,她只见剑柄的地方多了串什么东西,迎着月光仔细一看,才发现言时在上面绑了串他平时挂在腰际的红色流苏,正迎着风徐徐飘扬。
“……”
“倒是挺好看的?”
迟疑半晌,文容媛将剑收了回去,终究没有拆下他绑在上边的流苏。
*
与此同时,言府。
知道父亲一向晚睡,言晖特意等到了三更、言昌的书房熄了烛火后才悄声无息地翻进院墙。
言晖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了。他向来身手敏捷,不管是偷溜出去玩、还是秦衷有事托付给他,都未曾被父亲察觉过。
……但是妹妹每次都会发现。
言暮晓就守在庭院里,一见他跃下来便压低声音唤了句:“二兄。”
“说了几次不要在这看着我。”言晖挠挠头道,“去去去,赶紧歇息吧。”
即使言晖已用迷迭香盖掉血腥味,还是没能瞒过她。少女略嗅了嗅,便蹙起眉追问道:“等等,你受伤了?”
“没有,是别人的血。”
“骗人。”言暮晓一把揪住他,“那你脖子上的血痕又是怎么回事?”
“……”
言晖眸中划过一丝苦涩。
“没什么,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当曾经喜欢过的对象持着剑、一脸冷漠地指着他的时候,言晖还真希望文容媛那剑直接劈下来算了。
“二兄——”言暮晓又忧心忡忡地问,“该不会是陛下给你的那些人马有所折损?”
言暮晓对于自家二兄都做了什么勾当不是太了解,只知道他领了些侍卫替皇帝当差,但平时她很少见他这么狼狈的。
“倒是没有,就是两个负责保护我的受了伤。”他一摊手。
言暮晓又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堆问题:“二兄是奉命去捉拿谁?武艺很高强么,怎么会伤着?”
他自然不敢对妹妹透露半个字。今夜言晖差点就把洛琹瀚一剑砍了,言暮晓平素和他交好,得知真相之后定会气得抓狂。
还有文容媛。
言晖知道年轻的新君威望尚不足以服众,他们这些没有正式的官职、仅是于暗处打下手的组织,只要不出人命,秦衷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而文容媛的武艺其实也没有出神入化到真能如入无人之境般轻轻松松制住他。言晖下意识地毫不对她设防,等到真的让她指着他的脖子后,他也挣脱不了了。
比起这一切,言晖最在意的是她那时怨毒的眼神。但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伸手抚平她的眉心了。
对方刺骨的恨意,是冲他而来的,他甚至都不晓得她那一刻想置他于死地的念头究竟是从何而生。
“我好累,你别问了。”语毕,言晖垂首不再说话,迳自进了书房。
“哦……”
言暮晓望着二哥失魂落魄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只觉百思不得其解。
第35章 其之三十五 兄长
金福殿上,卫帝秦衷正对着朝臣声线冷淡地宣告了他对秦裴最终的判决。
冕旒遮住了他的神情,没有人能看得清秦衷在那一串串珠玉后方的面孔,竟也有几分隐隐的哀伤。
群臣低垂着头,一片鸦雀无声。
会想出言替秦裴说话的人都已被他收买,要不就是已被他剥夺了说话的份量。
更何况,秦衷只是在述说一个已成定局的事情,并没有要同他们讨价还价的意思。
他扫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太傅朱纪,他老人家握着笏板的手微微颤抖,却终究没敢说话。
见了这些臣子们识时务的反应,秦衷很是满意,正要示意内官宣布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却被一阵女人凄厉的尖叫声打断。
“陛下——”
朱太妃从外边几乎是爬了进来,披头散发,近乎疯狂地哭喊着:“裴儿没有谋反,冤枉哪——”
眼底闪过一丝嫌恶,见朱纪顿时有些不淡定的频频望向她,秦衷冷漠地朝跪在殿前的女人道:“午时未到,太妃还可去同陆寺卿说这些话。要快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陛下!”朱太妃愤懑起身,“裴儿是妾的儿,妾还能不清楚他的性子么?他绝不可能背叛大卫的!那些供状分明是——”
“啪。”清脆的声响。
朱纪的笏板落在地上,朱太妃也在极短的怔忡后恢复理智,不敢继续说下去,只忍不住哭出了声。
“太妃有些疯魔了。”秦衷瞥向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