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黄县令自己会想。
黄县令在为官上很精明,一点都不蠢——能在知县附郭的情形下生存的,当然八面玲珑。他浑身激灵一下,领会了梁心铭的话意:若真凶另有其人,他这官也做到头了。
本次乡试的主考官王亨,最近在徽州城备受关注。
王亨自小在徽州长大,却不是徽州本地人,除了秀才是在徽州歙县考的,乡试却是在京城考的。三年前高中状元,极受靖康帝宠信,故而任命他为这次的徽州乡试主考官。
他家世显赫,年少有为,风华绝代,更难得的是至今尚未成婚,想嫁他的千金闺秀不计其数。这次到徽州,着实让徽州的名门闺秀们期盼不小,谁不想嫁他?
然世家公子少年成名,难免年少气盛。王亨傲气凌天,脾气刁钻难以捉摸。试想,地方官府把他的考生给弄走了,他要不问一声、查明真相,岂不堕了他的名头!
黄县令忽然对自己的判断失去坚持的底气,真担心事后王翰林查出另一个结果来害自己倒霉,因此萌生了退意。
梁心铭见状,再添一把火,道:“学生知道大人一心为公,然别人未必这么想,他们会说大人在乡试紧要关头羁押学生,是故意扰乱朝廷科举,甚至猜测大人有私心……”
黄县令听到这,再不敢坚持。
最后,梁心铭被当堂释放了。
当然,黄县令也没宣告她无罪,依然当她是嫌犯,并令两个差役跟着她去梁家监视,防止她夫妻逃跑。
梁心铭出了县衙,回头看着身后的衙门,神色莫名——官场险恶,今日的教训,她记住了!再转过身来,她脸上又恢复云淡风轻,探手抓住李惠娘的胳膊,拽着就走。
李惠娘见她神色不对,乖乖地抱着小朝云跟着她走。
小朝云敏感气氛凝滞,小声怯怯地唤道:“爹爹。”
这次梁心铭没有抱她,只对她笑了一下。
小朝云便懂事地闭上嘴。
梁心铭带着李惠娘拐上另一条街,跟着她们的衙役一看,忙拦住,问她去哪?说这不是去城北的路。
梁心铭淡声道:“巡抚衙门!”
两个衙役一愣,对视一眼,不敢再拦。
很快他们来到巡抚衙门。
梁心铭求见巡抚林大人。
梁心铭在巡抚衙门还没出来,黄县令就接到知府吴大人派人送来的指示:听说有乡试考生涉及命案,要黄县令秉公处置,不可姑息。这种人岂能为朝廷所用?!
黄县令急忙亲自去府衙,将梁心铭的自辩转述了。
然而,吴知府却笑道,王亨王翰林是他的亲戚,他妹妹嫁在孟家,王亨的母亲就是孟家姑奶奶。王亨表字安泰,他很随意地称王亨为“安泰贤侄”,语气亲密。
这层关系,徽州官场上下没有人不知道,有吴知府出面,王翰林怎会偏帮梁心铭,黄县令还怕什么?
于是,他又命人去拿梁心铭。
巡抚大人出面阻止了黄县令。
黄县令惊诧不已,没想到梁心铭如此机敏,居然抢先一步把事情捅到了巡抚大人那,而巡抚大人居然也插手了。
黄县令踌躇了。
第8章 夫君闪亮登场
他又后悔起来,觉得不该听吴知府的。
这件事就算梁心铭不往上捅,最后也会被大家知道。若真凶就是梁心铭,那他这个县令自然无事;若是冤案,这诬陷科考秀才的罪名他可背不起。梁心铭与他无仇无怨,他何苦为难人家?莫欺少年穷,不如送个人情给梁心铭,将来说不定有大用。
黄县令想,自己也不用做什么,只要拖延着,等乡试结束,主考官王亨脱身出来,再请他和巡抚大人旁听此案,那时不管牵连到谁,都不怕担责任了。
黄县令惯会拖拉扯皮的手段,便虚张声势、查东问西,找些借口敷衍知府大人,逼急了就抬出巡抚大人做挡箭牌;暗地里,他却悄悄卖人情给梁心铭,说:吴知府对你如此这般,都叫本官给拦住了。本官爱惜你是个人才,所以维护你,但你自己也要争气,要想法子澄清冤屈云云。
梁心铭自然要感激他,赞他清正为民。
回家后,她才把脸放下来——好个吴知府!
李惠娘更是扑簌簌直掉泪,哽咽自责道:“这都怪我。若不是我心心念念……”
“好了惠娘!”梁心铭温言拦住她,并警告地瞅了她一眼,目光往门口一扫,坦然道,“我问心无愧,你担心什么?快些去做饭,吃了好歇息。明早还要下场呢。”
李惠娘心中“咯噔”一下,忙不迭擦眼泪,然后去做饭。
这天晚上,梁心铭为谨慎起见,没有洗澡。
她度过了最难受的一晚:胸口已经被捆了三天了,还不得放松,还要打起精神准备明天的考试,还要思考案情……
可是,她会怕吗?
她虽然利用王亨暂时脱身,却绝不会坐等他来救。若连这点突发状况都不能应付,她也别去京城参加会试了,不如恢复女身,和惠娘回乡去。
她从不认为:科举入仕凭借的就是做几篇锦绣文章。
仕途,充满刀光剑影!
※
次日,梁心铭如愿下场。
她进场了,场外并不平静。
豆腐西施受到反复盘问:梁心铭可曾对她有轻佻举止和言行?并以她家寡母和弱妹来威胁她,让她指证梁心铭。
于是,梁心铭十五日一出场,又被衙役带走。
这次,她是被带到徽州府衙,此案已经从歙县县衙移交到徽州府了。因为案情涉及乡试学子,林巡抚很重视,和徽州布政使、徽州按察使亲临现场听审,黄县令也在。
这可算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