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脏,他的心却很温暖。
到了渔船上他才知道,原来男孩名叫小丰,他们一家是把他当成失意的人,怕他想不开要跳江自杀。正好,渔网坏了,小丰的父亲修了一晚上渔网,顺便看着他的车,随时准备阻止他轻生。为了他,他们一家今天没有出船打渔,也就没有收入了。
“真是太对不起了!”赵书煦十分抱歉,“你们今天的损失我一定要赔的。”
“算啦。”小丰父亲摆摆手,“已经过了江鲜旺季了,我这船也小,一天的收入没多少。”
小丰母亲也说:“这么多年,我们吃住都在江边,还不知道遇见了多少想不开的人,你不是,那我们心里就最高兴了。来,吃鱼,昨天打回来的小鱼,还新鲜着呢。”
小丰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谁说话就看着谁,很乖巧。
赵书煦被这一家人的朴实善良深深打动,心中暖流激荡。
“凭什么不收钱?”篷子里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说话的人听上去是个少年,“不收钱好啊,你们以后谁也别在我面前唉声叹气。”
小丰父母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眼底满是无奈。
“不好意思啊,你别在意。”小丰母亲向赵书煦打招呼。
“不会。”赵书煦连忙表示不要紧。
“去看看哥哥吃完了没,把碗筷拿过来。”小丰母亲对小丰说。
赵书煦心想,看来篷子里的少年应该是他们的大儿子。
小丰听话地进到篷子里,不一会儿,端着碗筷出来了。看碗里原封不动的样子,小丰母亲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我不是说了别唉声叹气的吗?”篷子里的少年大声吼道。
做儿子的对父母态度如此恶劣,赵书煦这个外人听着都很不舒服,小丰父母却没有动怒的意思,脸上无奈的神情更深,眼神中显出悲哀的神色。
这样的神情,赵书煦再熟悉不过了,他在病人家属脸上看到过无数次。
“不好意思,我想请问一下,”他压低声音问,“小丰的哥哥是不是生病了?”
小丰父母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小丰母亲问。
“我是人民医院的医生。”赵书煦回答。他特意表明医院,是为了让他们对他更加信任,少一些心理负担。
“哦,你是医生?”小丰父亲点点头,“我们小源刚刚从人民医院皮肤科回来没多久。”
“是皮肤病?”赵书煦尽量不让里面的小源听见。
“严重银屑病,治了好多年,一直不见好。”小丰母亲说着就掉下眼泪来。她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接着小声说:“孩子受太多苦了,都不敢出来见人,怕吓着别人。”
赵书煦打量四周,这简陋的渔船表明了,他们应该是负担不起医疗费用,才没有让小源继续住院的。
“其实我们医院是有救助基金可以申请的,而且我们医院和几个大的慈善机构也有合作。要不我帮你们想想办法?”他说。
“那怎么好意思?”一听这话,小丰父母眼中立刻燃起希望,又怕麻烦他,有些犹豫。
赵书煦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身侧有隐隐的寒意。他下意识抬眼望去,不禁心里猛地一阵发毛。
小源不知何时站到了篷子用于遮挡的布帘后面,透过缝隙露出一只眼睛,阴恻恻地看着外面的人。
他见过很多因病产生心理变化的病人,见过无数种眼神,怨恨的、哀伤的、绝望的、恐惧的,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寒意逼人的眼睛,更无法想象如此恶毒的眼神是属于一个少年的。
小源发觉自己被他发现了,似乎想退回去,顿了一下,却猛地掀开布帘冲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摆明了是想吓赵书煦。
赵书煦在医院见过银屑病人,一看小源就知道他的病确实很严重。他看上去十二三岁,脸上有大片红斑,浑身灰白的鳞屑层层交叠,难看的脓包和疤痕在浓重的灰白色中显得格外刺眼,皮肤被分割成一块一块,深红色、鲜红色、暗红色,交杂在一起的各种颜色丑陋得令人作呕。
此刻,在视觉上,赵书煦有些生理排斥反应,下意识紧紧捏住了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让倒立的汗毛平顺下去。不过,他仍然对小源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尊重,没有移开双眼,并且保持微笑。
小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显然低估了赵书煦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为此感到恼怒,故意挤在赵书煦身边坐下,把身上的皮屑蹭到赵书煦衣服上。
“小源!”小丰母亲赶紧出言制止。
“没关系,我已经吃完了。”赵书煦看看手表,“再不去上班,我就要迟到了。刚才的提议你们考虑一下,如果需要帮助,就给我打电话。”说完,他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们。他很少因为应酬而散发名片,却经常把名片交给病人家属和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谢谢你,赵医生。”小丰父亲看到名片上的名字,感激不已地说。
小源挡住赵书煦的去路,把火撒在父母头上,“你不许走,我不要你帮忙!我不去医院!你们就是想把我扔在那里,带着小东西跑路!”说着,他狠狠地推了小丰一把,小丰立刻踉跄着要倒下去。
“什么小东西,他是你弟弟!”小丰父亲连忙护住小丰,生气地说。
“他才不是我弟弟!他是你们的儿子,我不是!我是个怪物,我是个没人要的怪物!”小源尖叫着,脸上有诡异的笑容。
小丰被吓哭了,但他竟然努力挣脱父亲,怯怯地上前拉住小源的衣服,仰脸小心翼翼地叫他,“哥哥,你别生气……”
“你滚开!”小源毫不留情地把小丰推回去,小丰的头撞到小方桌一角,顿时疼得大哭起来。
小丰母亲赶紧上前查看,小丰父亲一时急怒攻心,没忍住,扬手给了小源一耳光。
这一巴掌让这对父子都愣住了,船上陡然陷入一片沉寂。
这时,赵书煦的手机响了,是阚青春打来的。他看到小丰父亲试图拉住小源,想挽回刚才无意造成的伤害。
他不便打扰,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喂……”他刚说了一个字,便猛地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手机从手中滑落,掉进浅江。随即,他便看到小源从他眼前冲过去,直往船头跑。
“小源、小源!”他的父母带着弟弟紧追而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小源猛然停住,冲着岸边一块硕大的礁石就要往下跳,不,他头朝下,是想直接撞上去寻死!
顾不上手机,他赶紧上前帮忙阻拦,拽住小源的脚踝,一把把他拽了回来。
“放开我!”小源一脚踢在母亲肚子上,又挥拳打在父亲鼻子上,挣脱他们,还想往下跳。
“啪!”赵书煦死死拽着他,使劲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