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分卷阅读228
    。

    可没料到,那目光都还没飘远,一道清隽的身影便映入眼底。

    那一个瞬间,饶是印六儿这种老油条,都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眼皮频跳,立刻就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如临大敌。

    顾觉非才走过来呢。

    印六儿这反应,他就是原本没看出什么,如今也看出点什么了。

    两手悠闲地负在身后,今日也沾着不少酒气,只是他一双眼眸还清明得很,只向印六儿背后扫了一眼,便朝他招了招手。

    他是什么身份,印六儿能不知道?

    当初看陆锦惜将那笔给扔了下去,然后让他请了人上来,他就知道眼前这一位祖宗的身份了。

    这一时,简直嘴里发苦,心惊胆寒。

    不想去,可又不敢不去。

    原本还算豪迈的脚步,此刻挪起来跟只蜗牛一样,恨不得一辈子也走不到头。即便是走到了,也不敢把脑袋抬起来。

    印六儿讪笑着给行了礼。

    “小的见过大公子,给大公子问好了。”

    “你是陆锦惜的人?”

    顾觉非冷眼一瞥,早将他那掩不住的心虚给看在了眼底,心上便覆了一层冰。也不问陆锦惜是不是在这里,反倒问起印六儿的来路。

    印六儿奇了怪。

    他市井里摸爬滚打多年,人话鬼话听了无数,可竟偏偏听不懂顾觉非这话。

    敏锐的直觉,只向他预示了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危险。

    心下谨慎地琢磨了一下,他到底没敢在顾觉非这等聪明绝顶的人面前撒谎,于是战战兢兢地如实答道:“算是。”

    算是!

    好一个“算是”!

    顾觉非差点就气笑了,暗地里咬了咬后槽牙,只恨不得把那个还藏在雅间里的陆锦惜给拖出来,问她一个清楚。

    可念头冒出来,又忍了回去。

    他心里面诸多想法汇聚到了一起,某一个瞬间,却是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问印六儿:“她见的是谁?”

    印六儿的脸,一下就绿了。

    雅间里的陆锦惜还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她只是看着桌对面的宋知言,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心下的怜悯未见减少,可她又自觉身为一个局外人,这样的怜悯来得太虚伪,太无足轻重,所以都藏了个干净。

    “酒多伤身,大人还是少喝点吧。”

    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不少。

    宋知言本就不是什么酒量好的人,一介书生,又能喝多少?几壶下来,早已经是醉意醺然。

    “借酒浇愁愁更愁”,说的便是他了。

    听了陆锦惜的话,他端酒的手顿了一顿,可最终还是又抬了起来,将这一盏苦酒饮尽。

    但放下的时候,却没能端稳。

    那白玉酒盏一下从他手中滚落,在桌上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摔到了地上,“啪”一声便裂了开来。

    陆锦惜顿时沉默。

    宋知言却是一下低低地笑出声来,注视了她许久,想她不管是性情,还是手腕,甚至是那眉目间不经意露出的洒脱意态,都很不一般。

    然后一声怅然的叹息:“你比她好。”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

    或者说,以寻常人的眼光来看是如此。

    可陆锦惜素来不是寻常人,更不会以寻常的角度来思索宋知言这句话,所以她只淡淡地笑道:“可惜,你只爱她。”

    爱上一个,旁人即便是西施潘安,又怎能再入眼?

    在宋知言的眼底,原本的陆氏,即便有千般万般的不成熟,甚至不够好,那又怎样?他正是因为这些,才会与她两情相悦。

    如今的陆锦惜再好,也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是啊,我只爱她……”

    饮入喉的都是苦酒,溢出口的都是苦笑。

    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从头到尾都没了什么疑虑,大约只余下那种芳魂永逝的压抑与怅惘。

    宋知言终于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目光重新落到了陆锦惜身上,看着这一张熟悉的面容,这一脸陌生的神态,慢慢地一笑,仿佛释然了许多。

    “夫人如今为她教养儿女,孝顺父母,知言代她谢过。”

    “虽是前尘往事尽了,可您到底也用着她的躯壳,便当是我最后一点念想吧。她信中曾劝告之言,我当思之省之;您如今在此世,我也愿守之护之。”

    “知言虽人微力薄,但他日若您有求,必不敢辞。”

    说罢,竟是躬身拱手,向陆锦惜郑重地一礼。

    然后便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陆锦惜站在原地,看他背影消失在了门外,回想起来,到底有些唏嘘:当年庆安帝萧彻一封圣旨,一道赐婚,到底酿成了几多悲愁?

    青梅竹马,破镜难圆;

    痴男怨女,情无所钟。

    宋知言永失挚爱,其妻也不过独守空闺;陆氏芳魂难追,终身错付,覆水难收;薛况则是戎马关山,与那胡姬诞下一子,回京来也不过成了庶子,还牵累得那胡姬暴毙……

    陆家独这一个女儿,愁得老大人抹泪;

    将军府得了个掌不住事的夫人,一塌糊涂。

    归根到底,高高在上的是皇帝。

    即便有万家哀愁,又哪里能上达天听?

    顶多也就是悲剧酿成之后,给陆氏这可怜人一点可有可无的优渥厚待,以示天家有情罢了。

    她思考了许久,慢慢便嗤笑了一声。

    印六儿和青雀都在外头。

    算着时辰也差不多,该是时候回将军府了,她抬了首,便想要叫人进来。没料想,才转过了目光,一眼就看见印六儿走了过来。

    顿时一笑:“你倒乖觉,人刚走,你便知道我要唤你……”

    然后忽然卡住。

    话是才刚说到一半,可陆锦惜已经发觉印六儿的神情不对劲,战战兢兢地,额头上还浸着一层冷汗,简直像是有谁拿刀比在他脖子上一样。

    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就要问个究竟。

    可恰在此时,门外面传来了一声笑:“若不是今日见着,我都快忘了。说起来,当年也曾听人传过,陆大人的掌上明珠与宋府的公子,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原来,这话也不假啊……”

    这声音!

    陆锦惜头皮都炸了起来!

    她目光一下移向了门外,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走了过来,浑然不当自己是个外人,一脚就跨进了门里。

    才在礼部谋得了差事的人,本该是一张春风得意的脸。

    顾觉非的脸上,也的确挂着不少的笑容。

    可这时候,她偏偏无法从这笑意中看出半点的喜色,更不见有任何的畅快与舒心。那一双凝视着她的深眸中,只有锋锐的刀光,仿佛要将她一刀一刀凌迟!

    邪了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