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片子给我扔了她,别在家里浪费粮食。在家里丢人不够还要丢到全村去?你是不是觉得自家脸大,还让人家给你闺女喂奶?你好意思觍着脸去!”
王连花疼得赶紧躲,黑咕隆咚地差点摔了,还大声辩解,“她生的也是个丫头片子,能给她闺女吃凭什么不给我闺女吃?现在都共产了,吃大锅饭,奶水也得一起吃。”
最后这话倒是理直气壮的。
孙玉娟被她气乐了,“这话你去和公社干部说,你去告她,批/斗她!别在我跟前嘞哒我不爱听。我告诉你,没有奶就趁早断奶赶紧生儿子,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完她一扭身就走了。
王连花又气又委屈,抹着眼泪家去,一进门她就感觉既压抑又痛苦。
他们家的院子又小又窄,她和男人不得不跟公婆挤在三间小屋里。
她公公偏瘫,在炕上不能动弹,不但没法下地干活儿,屋子里常年都臭烘烘的。
婆婆自诩好干净是不可能打扫那些腌臜的,所以自从王连花嫁过来都是她收拾,就连坐月子都不例外!
她坐在冰凉的硬邦邦的炕上,想起莫茹家那宽敞明亮的屋子,炕上软和的麦草,崭新的篾席,她觉得好心塞好难过,被一种极度的悲伤攫住不能自拔,恨不得嚎啕大哭。
再听着婆婆在东间和几个老头子说笑,笑声爽朗得能掀破屋顶,可对自己就那么苛刻恶毒,而人家莫茹的婆婆给做饭、洗褯子,说话轻言细语从来不大声,就好像把媳妇儿当亲闺女一样伺候。
她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巨大的愤怒,这股愤怒是从极度的委屈里化来的,羡慕嫉妒不足以形容其力度。
最可恨的就是莫茹,凭什么,她比自己过得好?
同样是女人,同样生了一个丫头片子,明明应该大家都不好过,凭什么,莫妮儿就例外?
想想条件,她莫妮儿还不如自己好呢!
莫妮儿以前傻的,自己很正常,莫妮儿好吃懒做,自己勤快,莫妮儿撒娇使性,自己善良……自己处处都比傻妮儿好,凭什么,傻妮儿能过好日子,而自己却被婆婆这样刻薄?
她一直都觉得家里做了饭,婆婆先吃是天经地义的,她一直觉得媳妇儿伺候婆婆是应该的,可看看人家莫茹,竟然是婆婆伺候她!婆婆不舍的吃鸡蛋给她吃!
凭什么啊!
她哭啊哭啊,感觉眼泪都流干了也找不到答案,只能归结于自己命苦。
她哭的时候铁妹也嗷嗷哭,听着女儿饿得哭王连花又觉得心烦郁闷,恨不得真把这个孩子扔出去,反正婆婆说了早点丢掉。
可当她摸着孩子细细的鸡脖子一样的颈,她又下不去手,还是抱起来给吃奶。
她根本没有奶水,孩子又饿得狠了,嗷嗷哭,拼了命地吸,虽然没有牙却也迸发出很大的力量咬得她生疼。
“啪”的一声,她拍了孩子一巴掌,“咬死我了!”
最后没有辙儿,她把孩子往炕上一扔,“哭吧,你哭死才好呢,谁叫你命不好,托生在这家里,摊上这么一个恶毒的嫲嫲。”
……
张翠花回到家里,莫茹已经喂完奶哄孩子玩儿呢。
她道:“以后离那家子远点,不是坏人,都是穷闹的。”
可说回来,这时候能有什么坏人,坏人都被打倒了,地富反坏右都被贴上标签挂上大牌子,剩下的都是贫下中农的好人。
过日子又怎么会分那么多好人坏人?这种人就够可怕的,还是远点好。
莫茹道:“娘我知道啦。”
张翠花又看炕上咯咯直乐的周七七,才满月看起来比人家俩月的还大,吃得白白胖胖,拾掇得干干净净,自己人看着俊、稀罕,外人估计怎么看怎么招人恨呢。
尤其是铁妹和她一比,吃不饱饿得跟小猴子一样皮包骨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估计人家得恨死周七七了。
有时候恨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人家有自己没有,特别是人家多的用不完自己却没有,这就是人恨的理由。
没吃大锅饭的时候,自己家能干工分多粮食自然也多,那些挣工分少的懒汉们就只会嫉妒自家粮食多吃不完,从来不想他们有多勤快受累。
他们只看到自己没有的、可怜的,绝对不会看到别人勤奋的付出的。
所以,还是远着点好。
张翠花虽然这样说,第二天还是让食堂单独做了一点带油水的菜汤给王连花和赵佩兰吃,并且为了提防孙玉娟多吃多占不给媳妇儿吃,还特意让王连花在食堂里吃掉在家去。
虽然不能让王连花立刻有奶,但是比以前肯定多点,也够铁妹吸吸的。
原本这是好事,结果王连花和赵佩兰几个插舌头的时候,又说什么,“以为她为我们好呢,谁不知道她给自己媳妇儿吃的更好,一顿俩鸡蛋,一碗油水菜汤,还不是仗着她管食堂?”
她是亲眼见过莫茹伙食的,有理有据,几个好说闲话的女人就开始叽叽喳喳,虽然没有指名道谢言下之意倒是说张翠花拿食堂的好处补贴她儿媳妇。
恰好吴美英听见,骂道:“我还没见过你们这么忘恩负义的婆娘,真是吃饱了撑的你们没事干!干活儿不见你们上紧,扎堆儿插舌头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赵佩兰撇嘴嘟囔一句:“你又不是干部,装什么装?插舌头你也不比俺们少。”
吴美英立刻顶上,“我□□们这些拖后腿的舌头,我可没插先进分子的,不信咱出来溜溜啊?”
赵佩兰几个赶紧溜了。
吴美英就大声道:“人家好心照顾给你们弄油水汤下奶,你们不感激还在这里嚼舌头,惯得不轻,以后不用吃,食堂也有我们的一份,我们不同意!”
被王连花和赵佩兰这么一嚼舌头,张翠花好心给弄的菜汤又没有了。
张翠花不过是将心比心,看着自己家孩子吃得白胖,动了恻隐之心而已。这也仅限于对刚出生不多久丝毫不谙世事的婴孩来说,毕竟常人对于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有着天然的同情心。
她又不是圣母!
所以,没了。
第二顿菜汤就没了,孙婆子一个劲地骂王连花,足足骂了一整夜。
“真是个贱/货,担不起一点别人对你好!”
“你就嚼舌头你也躲着点人嚼,哪里有你这样的嘲巴蠢瓜!”
“人家都想尽办法弄点好吃的孝敬老娘,你可好,有这么个好事儿搅黄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怕我让你拿回来给我喝?你这个蠢瓜,怎么也不蠢死你!真是有什么样的老蠢货就生什么样的小蠢货!赶紧把你那个蠢闺女给我扔了她,别让我们老陈家蠢东西扎窝。”
“你赶紧去给我赔不是,我不管她原不原谅你,要是没了那油汤儿,要么你滚蛋,要么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