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出神地想着。

    脑海里又想起离开操场的路上女生们的讨论。

    ……

    “你不想看看他跑完后长汗淋漓，喘着气，但是又顶着一张冷淡的禁欲脸的样子吗？”

    ……

    想啊。

    怎么会不想。

    她只记得第一次训练长绳时，他打篮球打到一半被方权叫过来的模样。当时他似乎也没开始打多久，过来的时候气息有着运动后的紊乱，但不剧烈，仍显得平静，脸颊两边倒是有两滴汗顺着轮廓滑下去，浸入衣领。

    那双眸子看着她，却并不冷淡。

    ……并不冷淡？

    陆梧忽而一怔。

    她确信她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冷淡，但……当时他的神情，是什么样的？

    她的眉头越拧越紧，仔仔细细地把记忆过了一遍，但始终不太记得他当时的神情。

    陆梧苦恼地想着，甚至，有了那么一点，大胆的想法。

    那句“我很在乎你的感受”，着实让她有些飘了。

    冷不丁的，门口传来了两下短促的敲门声。

    “老师好。”清冷的嗓音，是陆梧极为熟悉的。

    女医师抬起头看过去，顺手扣上了笔，“哪里不舒服？”

    萧凌摇摇头，“我来找班上受伤的同学。”说着迈进了门，径直走向陆梧。

    他薄唇微微张着，缓慢地吐气吸气，呼吸逐渐平稳的同时还带着没有完全退去的疲意，额前的碎发和耳边的鬓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衣领的颜色也因汗水浸透而加深了一些。棕黑的眸子许是因为运动的缘故，显出与平常不同的一丝阳光，含着几分淡泊几分柔软的眼神掠过她的脸庞，定在她受伤的左脚上。

    女医师也走过来，将冰袋拆开看了看，对陆梧说：“肿了不要急着去揉，回家继续冷敷一下，过了24小时再热敷，能静养最好静养，不要增加脚的负担。”

    “谢谢老师。”陆梧小心地把脚挪下去，穿上袜子和鞋，起身的时候正要找个东西扶，一只手就伸了过来。

    她一愣，动作停顿的那一秒，原本只是伸过来等着她抓住的手已经主动往上抬了抬，让她的手搭在了上面。

    陆梧只觉得手心一烫，下意识缩了一缩，底下的那只大手便察觉似的紧紧包住了她的，而另一只手则托住她的手臂，将她稳稳地扶住了。

    他进来后便没说一句话，此时这些举动也是一脸镇定自若的冷淡。

    看得陆梧觉得刚刚的柔软都是眼花而已。

    出了医务室，萧凌扶着没有被迫失去主动力的陆梧，往教学楼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不去操场吗？”她问。

    萧凌注意着她的脚下，淡淡答：“回教室休息。沈老师说的。”

    陆梧发现自己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了。

    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生气，但是，他看上去又不太想搭理她。

    她有点慌。

    “比赛……怎么样了？”捂着心头的一点慌乱，陆梧忐忑地问道。

    “你是问哪一项？”

    他抬眼看她，眼中似是翻涌着什么，又似是平静无波，情绪莫测。

    “……当然是1000米。”她咬咬唇，眼睫不安地颤了两下。

    “还不错。”

    “……”

    再明显不过的敷衍，陆梧气息一堵，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问：“还不错是指多少名……？”

    “一。”直接变成了单音节。

    “哦……”陆梧一颗心直直沉到海底似的，冰凉冰凉的，让她觉得难过不已，“恭喜……”

    静默了几秒，身边的人没来由地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

    陆梧没再说话。

    =o=

    ☆、第17章 17个糯米糍

    教学楼安安静静的，两人的呼吸声不时交错在一起，在空气里异常清晰。诡异的氛围渲染开来，谁也没有说话。

    教室锁了门，萧凌用钥匙打开门后扶着陆梧到座位坐下，转身就要去开窗户。

    陆梧以为他要走，心头掠过一抹不安的同时已经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萧凌的动作蓦地停下，回过身看她。

    那双眼睛平静如常，没有她预想中的不耐。

    “我去开下窗户，教室里太闷了。”他说。

    陆梧松了手，眼神一直追随着他。

    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几日下了雨后，天气便凉了许多，加上今天阴沉的天气，秋风里都仿佛夹着冰渣似的，萧凌不敢把窗开太大，只开了一半，顿时一阵凉意就窜进了教室里，所幸教室因为关窗许久闷出来了些许暖意，中和之下倒也算舒适。

    他回到座位上时，陆梧仍然直直地盯着他。

    那眼神，含着几分委屈，几分执拗。

    萧凌在她身前蹲了下来，轻轻地拿过她的腿。陆梧本能地想要把腿缩回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扭伤的脚踝，疼得惊呼了一声，一张小脸痛苦地皱起。

    “别动。”萧凌声音沉沉，听上去带了点紧张，手上的力度放轻了一些。

    “疼……”那股疼痛像长长的带刺藤蔓缠住了骨头里似的，顺着一路往上爬。

    萧凌把她的裤脚卷起了一点，就见她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肿了。”他说着，将裤脚放了下去，抬头看她，“要不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家休息？”他语调低柔，像是在心疼她。

    陆梧咬了咬下唇，“我不想回去。”

    听出了少女情绪里的赌气，萧凌没说话，只用沉静的双眸凝视着她。

    她现在不想回家。

    她想和他待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脚踝的疼痛在作祟，陆梧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突如其来的玻璃心，想到萧凌路上的冷谈，她的委屈简直快溢出来了。

    甚至没心思再去考虑自己有没有那个委屈的资格。

    萧凌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说话，只好开口又重复道：“回家休息，好不好？”他想起什么似的，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了陆梧的手机，“你的手机我帮你带过来了，沈老师那边我帮你请假。”

    “萧凌。”

    “嗯？”手机被他轻轻在桌面上放下，发出了小小的响声，和在他的应答声里。

    “你别生气……”

    你别生气。

    别再刚刚对待陌生人一样的冷淡态度对我……

    好不好？

    陆梧咬着下唇，使劲憋住那股蠢蠢欲动想要往上冲的泪意。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被风吹拂着从半开的窗口飘进教室里，落在窗边的干净桌面上，萧凌一言不发地和刚进教室一样，将窗户一扇一扇地重新关好，风声、树叶抖擞的声音、操场的嘈杂声……这一刻全然被关在了外面。

    两人的呼吸声再度交缠在一起。

    秒钟不知第几次走完一圈的时候，萧凌终于开口了。

    他靠在窗台边，一手轻轻地搭在身边的椅背上，一手垂在身侧，隔着两个过道远远地看着她。

    一如她对他一眼惊鸿的那个阴沉的雨天一样，他静静的，逆着光。

    陆梧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