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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大了一倍:“我的头发乱了,衣服湿了,哥哥妈妈会骂我的,我不回去!”

    “没关系。”白秀才笑了,“头发可以梳好,衣服一会就干了。我送你上岸去。你哥哥妈妈都疼你,一定不会怪你的!”

    他牵着她站起来,扬手一挥,两道清澈的江水绕着小姑娘,卷起了她的衣角。江水变成了两只温柔的手,细致地洗净了她的衣裳、她的发丝,最后只余一缕细流在她发间缠绕,梳成了两个漂亮的双鬏髻。

    白秀才折来两根细藤,替她把鬏髻系紧,又分别簪上了两朵红花。他伸出手掌,空悬在她头顶。她身上泛起红光,一片白雾散开,衣服干了。江风吹来,红色的衣袖猎猎飘起。

    她站在江心石上,低头看向水流中的自己,又回头看看白秀才,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白秀才不明所以,笑问:“现在不怕妈妈和哥哥怪你了吧?”说着,他轻揽住女孩子的腰,踏上江水,眨眼间就将她带到了岸上。“你家住哪呢?”

    女孩子垂眸道:“不用送了。”

    “啊?”

    她忽然笑起来,走出几步,回头道:“我已经想起我家在哪了。再见!不用送我了。”

    白秀才还要再送,女孩儿坚决拒绝,推他留在原地,大踏步沿江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白秀才一时失神。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眼底这么难过啊。

    回到江里,白秀才一路游回原来的地方,爬到水蓼上呼唤鲤鱼。他喊了好几声,鲤鱼才在老远的地方出水一跳,甩着尾巴过来了。白秀才从怀里掏出一朵红艳艳的纸牡丹,拆开来,苦着脸念给鲤鱼听。

    鲤鱼说:“咦?江匪头子请你吃大餐啊?”

    白秀才叹口气:“看样子我是非去不可了。”

    鲤鱼哼道:“不想吃就不吃,不想去就不去,有什么‘非去不可’的!”

    白秀才道:“我能打能跑,不想吃就吐,打不过就跑,应该还不至于把小命丢了。”他迎向鲤鱼“就你?”的不屑眼神,继续说下去,“就今天的情形看,就知道江匪有多厉害了!百姓们对其淫威早已深恶痛绝,如果能和他们谈谈,说不定还能有什么转机。如果去都不去,前知州那样的灭门惨案说不定还会出现几个,不,几十个!”

    鲤鱼生气地说:“想让乌鳢精不吃鱼,可能吗?想让石头听你说话,可能吗?!想不挨撞就游过鬼见愁,可能吗?!!他们凶巴巴的,一个赛着一个狠!”

    白秀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它的头:“今天,我被很多很多人围在桥上,一点法子都没有,突然,有一个小丫头站出来为我说话。我不认识她,她却那么正直,那么勇敢,伶牙俐齿,口若悬河。那么多人哪,居然都被她震住了。凡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鲤鱼瞪着他:“你去成亲吧!你去救人吧!你去送死吧!最可厌了,最可厌了!!我再也不理你了!!!”它嗖地转过身,用尾巴冲着他。

    晚上,一枝孤零零的月季花在夜风中摇曳,白秀才在花心里睡觉。他回忆白天那个有点婴儿肥的小姑娘,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鲤鱼在花下的狐尾藻间睡着了,倔强地拿尾巴冲着他,做梦也不改变。

    十月十五,云烟渡突兀地泊了一只灯火通明的画船,像从西子湖上被一阵香风吹来。精致梳妆的船娘做了一桌船菜,用枫叶和秋菊装饰了宴席。江匪把头就坐在主人的席位上,摩挲着两粒铁胆,指头上数粒火齐和瑟瑟宝石在烛光下光华流转,其中最大的那颗就是前知州的压箱底。小喽啰排列两行,齐齐整整,气势摄人。只有这又歹又滑的匪气,还提醒着外来者,这里不是温柔乡,而是金玉镶的捕兽夹,胭脂抹的修罗画。

    王□□道:“大哥!都戌时二刻了,这妖精只怕吓破了胆子,不敢来了!”

    把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船头风铃轻响。江里凸起了一道浅浅的水迹,由远及近。到近船处,露出了一颗长着双角的脑袋。来人渐渐现出身形,踏上了船舷,双袖一振,水珠飞散。

    白秀才单刀赴宴来了!

    他一双眼睛如星如月,清澄灿烂,直直迎上了把头精光四射的双眼。

    在场的喽啰都呼吸一窒。

    “贵客,请。”把头慢慢站了起来,指向主座。一张虎皮玫瑰椅虚位以待。

    来人像一阵水雾飘了过去,泰然落座。小喽啰们张着口,惊讶地打量着他头上珊瑚一样的双角。他的脸色在烛光映照下清透异常,捏起酒杯的手指近乎冰玉。他们现在深深地相信,这是一个水妖。水妖才会有鱼虾般晶莹的皮肉,浑身散发出鲜明的水泽之气。

    把头凝神看了他一会,失笑:“我认得你,你是那天晚上的‘琵琶鬼’。”

    白秀才微微一笑:“那日确是我化身劝你。”

    “劝我什么?”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把头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成佛?哈哈哈哈!!!”他伸出了右手,上面布满刀痕,小指缺了一截:“我这只手,杀过一百一十八人,斩过婴儿脑袋,剥过和尚头皮,摸过的妇人不计其数。”他又伸出左手,轻轻一捏,两枚铁胆便凹了下去:“我这只手,开山劈石,碎肌裂骨,再硬的仇家,也禁不住我亲自用刑……”他扫过白秀才一眼,秀才抿紧了嘴唇。把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如此杀孽深重,谈何成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人间戒律,能耐我何!”

    白秀才叹了口气:“杀来杀去,你又得到了什么?”他看着把头右手上缺失的小指:“你少年时不肯学好,称霸乡里,母亲夜夜垂泪,老父气恨而死。他临死之时,你把小指当着他面放进炭火,活活烧焦,誓言永不再犯,你都忘了吗?”他确实做了不少功课。

    把头浑身一抖,扫了近旁喽啰一眼,瞪向白秀才,眼中杀意一闪:“若听了那蠢老儿的话,如何能成就今朝霸业!”

    白秀才盯着他的眼睛:“死在你手下的人,无辜者甚众。谁无父母,舐犊情深?谁无妻子,如宾如友?午夜梦回,你就不会忧心他们的亲友前来寻仇?你以为能够杀一震百,孰知他们都不是真心服心,是怕你,是恨你!只怕哪一日你失了势,会死得比谁都快!”

    “住口!”把头勃然大怒,继而神色稍解,“先生,吴某请你来,不是来听你说教的,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只要你一句话——若肯与我们合伙,金银珠宝,山珍海味,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你若答应一声,从今往后,再不插手,弟兄们便决不再犯你;如若不然……”

    白秀才的眼神装得十分英勇无畏。

    把头盯着他:“如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