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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铿然落地。

    王四郎盯着那弯刀,突然用左手捡了起来,直往自己颈中斩去。冷不防他左手也冒出无数血针,剧痛之下又逼得他弃了兵刃。

    “懦夫!”白知县一口血啐在他身上,“你知道吗?你这糊涂汉知道吗?就在十天前,封小二死了!他跟你可不一样,他是用命在赎罪!修堤治水之事,他倾尽全力,呕心沥血。疠疫之中,他七天七夜不曾合眼,为百姓送医送药。他是活活累死的!下葬那天,送葬的足有三百多人,哭声震天。你睁大眼看看,什么是好,什么是歹?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是好,你是歹!他是善人,你是恶徒!放着良民不做,要落草为寇,杀人放火,这也罢了。旗杆寨已经覆亡,你不好生改过,又是非不分,为着那些滥杀无辜的罪人,要来杀我!”

    阿文也气得啐他一口:“什么东西!”

    血针已经融化,王四郎双掌血肉模糊,只哭个不住。

    大门被人一脚踢开,苏苗苗、阿秀、王氏都拿了棍棒笤帚,和十来个值夜的厢兵、弓手冲了进来。

    “什么人?!”

    阿文一见便大叫起来:“快救命!这人要行刺主人!”

    厢兵、弓手们将王四郎打翻在地,几下用绳子捆了,拖了下去。

    天上惊雷滚滚,又是一道电闪。王四郎厉声长笑,又放声大哭。

    白知县道:“先关在牢里罢,让刘县尉审审,看他身上有无人命案子。若是没有,依例从轻发落。”

    一个厢兵恨恨道:“这等狗贼,还从轻发落什么!知县,他今日可是行刺朝廷命官!”

    白知县轻道:“我不追究他今日之事。其他的,刘县尉该怎么判,便怎么判罢。”

    王四郎尖声叫道:“狗官,你不用惺惺作态……”

    阿文扬手重重甩他一巴掌,把他脸都打得歪到一边去:“给脸不要脸,爱死快去死,别留着让人犯恶心!”

    几个厢兵也是勃然大怒,拳打脚踢数下,堵了王四郎的嘴,把他拖了下去。

    白知县闭上眼睛,软软地倒在了阿文怀里。

    “主人!”

    第67章 梦见

    白知县恍恍惚惚,觉得身在混沌水里。周围虽然一片漆黑幽蓝,水中却偶有鱼鳞、珠蚌的微光闪烁。他伸出手去,抓住一大把水草拨弄到一边。微光从上照下,他一下子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啊!”一个还带着发丝的骷髅头被他抛到远处,在水波上浮浮沉沉。

    他仔细看了看身周,浑身发冷。

    这一大片水下,有无数森森白骨,水面上还漂浮着数个骷髅头,用空空的眼窝凝视着他。

    “这是哪里?”他怒道,“这么多人死在水里,官府都不管吗?”

    远处水上投下几点火光,他游出水面,发现这是一条大木船,上面有许多穿着白色麻袍的男男女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盏白色的灯笼。

    电光火石间,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禁不住高声叫道:“小杨兄弟!”

    那船首的少年人转过脸来,正是杨寘。

    杨寘先是惊喜:“呀,怎么是你?!”突然,他又变了脸色:“你怎么也来了?”

    白知县奇道:“我怎么不能来?”

    杨寘指着他,气道:“我天生短命,才来了这里。你呢,诗赋来得,治水来得,可谓文武双全,比我这样只会拿笔的书生要强得多了。我只盼我死了,你还能好好留在世上,岂料你也来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唉!”

    白知县越听越糊涂:“什么短命,什么死?”

    杨寘伸手一摸他心口,还微有热气,不由大惊:“你是个生魂?怎么来了这里!快回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船上其他男女看到这边的动静,三三两两走了过来:“杨小郎,怎么了?”

    杨寘急得再说不出什么,一个用力,把他推进水里。

    白知县冷不防呛了口水,这水苦咸之极,还带着血腥味,他忙呸呸地吐了出来。回过神来时,那船已离他十分遥远,船上的人个个脸色苍白,手里捧着素白的灯,一双双眼睛幽幽地望着他,却没人再说话。

    木船就这般在漂浮骷髅的黑水之上静静远去了。白知县越是追赶,就觉得这船离得越远。

    “小杨!小杨!你要上哪里去?!”他喊着。

    杨寘举起手来,最后向他挥动了一下。然后,船上所有的白衣人都默然转身,向迷雾中去了。

    白知县无法,心想,这水总该有个岸,便认定了一处,在水底一直向前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浪涛渐大,水波起伏,他都有些站不住脚了。这时,一只小船凭空出现,船上的黑衣人一身黑袍,戴着一个雪白的面具,用篙撑船。船上孤零零站着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身姿轻灵,眉心一点朱砂记,面容皎洁可爱。她见着水波里的白知县,忙扬声喊停:“船家,这里有个人呀!”

    黑袍人手中不停,嗡声答道:“不要管他。”

    白知县急忙游过去,双手攀住船舷:“船家,载我一程罢!”

    黑袍人不理,抬手用竹篙向他脸上戳去。

    女子一把抓住了竹篙,脆生生喊道:“船家!”

    黑袍人转头,用愠怒的声音说:“燕娘子!你三生行善,才坐得此船。若这人上来,船沉了,你我就都无船可渡了!”

    “这船甚大,怎会?”白知县低头一看这船,一下子收声了。这船千疮百孔,不断地渗水又出水,黑袍人和这女子脚上的鞋袜早被水浸湿。这样的百漏破船,可还能承受他的重量?

    见白知县惊诧,黑袍人发出一声冷笑:“苦海无边,爱河无底,而百漏船行于其中。不是我不肯行善,只是世人五阴炽盛,嗜欲日增,身子笨重,一上来,便要毁了我这百漏船!”说着,他竹篙一点,便要撑船离去。白知县一把抓住竹篙,一跃出水,径自跳上了船头!

    他稳稳地站住了。

    百漏船荡了一下,依旧若无其事地向前漂流,连船里的水都没有变多一点。

    本要出言斥骂的黑袍人沉默地看着他:“你是谁?你这心里,竟没有一点污糟事?”

    白知县微笑致礼:“擅自上来了,请船家原谅。”他又向这燕娘子一揖:“谢娘子为我言。”

    燕娘子微微一笑,这笑就像蚌壳打开露出珍珠一样,似有无限温柔炫目光华。“不过是举手之劳,郎君还是多谢船家。”

    黑袍人的态度似乎一下子温和了下来,沉默地划着船。不多时,船靠近了岸边,燕娘子小声对白知县说:“我知郎君不是此间人,快随我来。”黑袍人默许他们离船登岸。燕娘子攥住白知县一只衣袖,上岸便飞跑起来,跑得白知县头晕脑胀,上气不接下气。她身轻如燕,引着白知县飞速攀上一座刀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