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我都认罪了还要我怎么样呢?是我就是我,我也不能随便冤枉别的好人吧。”
小方严肃地说:“随便认罪也是纵容罪恶,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司机低头不语。
景彰说:“我们以前也遇到一些顶包案,下场都很惨,好的是关到里面十年八载,出来和社会已经完全脱节。时间是无法用金钱买到的。你尽可以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不过要想清楚后果,能不能兜得住。”
司机还是不说话。
景彰冷笑了一声,说:“我们技术科的人会做现场试验,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的当时看不清人。如果证明你是撒谎,那么这场事故就会被定性成谋杀。量刑的标准你应该清楚。”
司机略抖了下,不过仍旧不语。
景彰说:“你好好想想,为了那个不学无术的少爷值不值得丧命。”
审完嫌疑人,已经傍晚,在食堂吃过饭景彰他们就和技术科的人一起去昨晚事发现场,搞个模拟实验。
夜幕降临,街灯亮起,唯一缺的就是蒙蒙细雨。他们从消防队借了台消防车来,用大水管搁了一定距离朝天喷射,落到街口差不多就是那个效果。
小方驾驶一辆同型号的车,以同样的时速和方向来了个案情重放——当然受害人换成了个充气娃娃——技术科的道具,看款式是仿苍井空的。
小方看着娃娃都有点不舍得撞了,特别是微微打开车门模仿司机向后看的时候,就看到苍井空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他心里就更加觉得肇事者不是人。
景彰问他:“怎么样?这个角度和能见度没问题吧?”
小方说:“一清二楚!那个司机说谎也不好好打下草稿。”
景彰说:“这种谎话得多高智商的人才能圆过去?何况条件还得是我们的智商都很低下,何况他也有苦衷——最新的消息,这个司机当年母亲病重是荣老板给拿钱做的手术,老太太体面得多活了三年。这是个孝子,遇到事了他不顶缸谁顶缸。”
小方说:“那现在实验结果出来了,证明当时开车的人是蓄意谋杀,现在我们是不是回队里连夜再突击审一下?”
景彰说:“别忙,再去个地方看看情况。”
景彰说的地方是人民医院,受害者在这里住院,目前正在重症监护室,未脱离危险期。
八点多钟,医院已经禁止探视了,可是景彰他们设法得到通融,换上灭菌服戴上鞋套去重症室看人。
这是景彰办案的风格,就算受害者现在仍未清醒,可是他仍旧亲自来探望虚实,也算是出于对病患的尊重。
出了电梯间,他远远地看到从那间病房出来一个护士,同样穿着淡蓝色的无菌服,戴着帽子口罩。
陪同景彰他们上来的是值班主任医生,朝那个方向说:“什么情况?”
那女护士就如同所有见到领导的小下属一样低眉顺眼地说:“一切正常,例行换药。”然后端着手里的托盘离开。
景彰在和她错身而过的时候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女人的背影两眼。
小方说:“有什么不对劲么?”
景彰说:“没什么。”
如果小方知道他们副队此刻的心理活动,怕是要惊得下巴脱臼。
景彰想——这女人一双眼睛很漂亮,是他喜欢的那种狭长内双睫毛长的类型。可惜口罩遮住了脸上其他五官,不知道是不是位美女。
不过很快他把这点私心掐灭,回到当前的公事当中。
受害人名叫何雅山,是商场里买化妆品的售货员,事发的时候刚下了晚班往家里走,结果却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可怜。她似乎没别的亲人,家里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儿子相依为命。出了事也没有人为她奔走料理,如果遇到德行差一点的办案警察,为了结交权贵随便把她的命当草芥也不会怎样。
景彰和小方没有进病房,从门窗往里看,见这可怜的女人成植物人状躺在病床上,心中也十分可怜她。
小方低声说:“看到她年轻时候的照片,是个美人,现在这么惨,真是天妒红颜。”
景彰回头批评他:“她现在年纪也不大,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再好看的美人也看不出来……”
小方突然指着里面说:“快看快看,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嘴角在笑!”
景彰大惊,想难道受害人要醒,回头看,结果却失望地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病人一点苏醒的痕迹都没有。
小方摸摸脑袋说:“嘿嘿,也许是错觉……不过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以为她在笑什么的。”
景彰他们离开医院,小方问:“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可以先回家睡一觉养好精神再……”
景彰说:“回队里突击审讯。”
小方无奈。
就是在同时已经换下医院护士服的梅宝人离开医院,在夜色下的街头踽踽独行。
她正要去的地方是“官邸”酒吧,人活着是要向前看的,要moveon,要赚钱养活自己的。可是她现在不禁回想起刚刚在医院化妆成护士去见何雅山的情景。
她已经和雅山近七年未见,她第一眼甚至没有从报纸上认出这个多年前的“故友”。
印象里何雅山浪漫而富于热情,和梅宝内敛的性格正好互补,他们曾经在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可惜当梅宝越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她的人生也陷入了低谷,她向雅山坦承一切,祈求她的原谅。
雅山似乎没怎么纠缠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或者说梅宝当时的工作性质本就来去自由无踪,不容得感情纠葛。
梅宝离开当时的单位之后就隐迹市井,这几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从没想过在哪里扎下跟来。也没想过去找雅山。
她或许想过有一天会和雅山见面,也许她能认出自己,也许认不出,可是无论怎样的情景,似乎雅山似乎永远都好像野草一样充满生命力,很好地生活在某处——从孤儿院出身的人都有这样的本领。
梅宝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当她第一眼掠过报纸的时候甚至没有认出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只是潜意识拼命搅起一些不安焦躁和悲哀。
同时梅宝也惊讶于自己能感受到这样的情绪,她有点怀疑自己的感受是否符合这几个字通俗意义上的涵义——毕竟人和人的情感体验是不一样的,而且一个人无法真实地感受别人的感受,只能通过语言来比较猜想寻求情感的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