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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的闹铃才此起彼伏地响起来,这个头天晚上刚发生过一场战争的家里气氛凝重,每个人都带着浓重的睡不醒。

    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韩东升和韩周不敢和周蓓蓓抢厕所,一大一小哈欠连天地在沙发上“磕头”。

    周蓓蓓则是走到哪弄得哪一阵“叮咣”乱响,不知是着急,还是泄愤。

    “蓓蓓,今天爸蒸了豆包和肉包两样,你吃哪个……唉,都不想吃啊?那你喝碗粥再走吧,喝碗粥胃里舒……”

    周蓓蓓不等他说完,就拎起包摔上门走了。

    “东升,你吃完早点再走吧。”

    韩东升最后一个用厕所,出来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连忙说:“不了,爸,您自己先吃,周周上学快迟到了……周周,快点,别磨蹭了!”

    韩周把最后一口肉包塞进嘴里,粥喝了两口,烫得直伸舌头,于是剩在那不肯喝了,对周老先生抱怨说:“姥爷,你做饭太咸了。”

    七十多岁的老人,味觉已经不太灵敏,周老先生诧异地问:“真的呀?姥爷又把馅拌咸了吗?”

    可是外孙已经来不及回答,踩着时间的父子俩像风一样卷跑了,一大桌子丰盛的早餐忽然就好像失了热气,周老先生独自一个人坐了一会,把韩周剩的半碗粥倒进自己碗里,慢慢地吃了起来。

    他没吃出咸,嘴里寡淡得很。

    每天的家庭垃圾都是周蓓蓓处理,这天她走得急,没顾上,等他们都走了,周老先生就自己慢慢地收拾,忽然,他顿了顿,在垃圾袋里发现了一盒益母草颗粒冲剂,没开封就扔了——蓓蓓总说肚子疼,大家都说这个管用,周老先生知道女儿总是不肯相信专家,什么都要迷信所谓“正规”,所以这盒冲剂是他特意从药店“高价”买的。

    周蓓蓓大概也没仔细看,又或者……她看了,只是不敢相信她爸能买到什么正经东西。

    摊上这么一帮让她反复失望的家人,时间长了,就习惯性的什么都不相信了。

    周老先生把那盒益母草捡出来,拆了已经弄脏的外包装,放在饮水机旁边,然后他回屋换了件衣服,从床底下找出一个棉布背包,戴上帽子和墨镜,又用纸袋捡了几个包子揣上,混在匆忙的上班族里,从正门走了。

    整个早晨,燕宁都沉浸在忙乱里,于是这一回,没人注意到他。

    周老先生一路走到一个交通枢纽,有一辆中巴车早早地等在那,车上下来一个小伙子,二十来岁,长得挺精神,浓墨重彩的眉目几乎有点女孩式的明艳感,他没说话先笑:“周叔,可就等您了!”

    小伙子叫许邵文,是许教授的学生兼助手,据说是个博士,平时组织他们上养生课的就是他。

    许博士问:“跟家里人都沟通好了,是吧?这一趟费用可稍微有点高。”

    周老先生敷衍地“嗯”了一声,拿出准备好的信封递过去:“现金,你点一点。”

    许博士拆都没拆开,随手接过来,依然是千叮咛万嘱咐:“您可一定要跟家人沟通好,要不儿女得急疯了,为您负责,我得反复给您确认。”

    周老先生有点感动,认为许博士是真心关心他,就把揣着包子的纸袋也给了他,说:“放心吧——这是我自己家里蒸的,你尝尝,别嫌弃。”

    “您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呢!”许博士这个英俊的少年郎丝毫也不矜持,拆开看了一眼,就直接站在车门口吃了,吃得眉开眼笑,“香!馅里没放盐,放的家里自己炒的酱,我说得对不对?”

    “吃出来啦?”

    “绊肉馅的水是泡过蘑菇的!”

    “对!对!咸不咸啊?”

    “不咸,我口重——您家里人真有福气,我都想给您当儿子了!”

    看着许博士狼吞虎咽,周老先生的脸笑得像朵花似的,高高兴兴地上了中巴车。

    司机下车抽烟,见老头走了,就过来悄声问许博士:“护法,没问题吧,这些老东西家里人来闹怎么办?”

    “放心,”“许博士”声音压在牙缝里,“这一车人里,没一个跟家里人说过,要不然他们也来不了……嘶,齁咸,老头这是打死卖盐的了吗?递我一瓶矿泉水。”

    中巴车上坐满了老人,许博士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保温杯,里面灌了枸杞红枣泡的热水,他还知道哪个老人晕车,哪个老人心脏不好,挨个给他们备了药。

    每个人都有种自己被妥帖照顾的感觉,欢天喜地地,中巴车离开了燕宁。

    刘仲齐这天早晨走得急,下了晚自习回家,才发现忘了带家门钥匙,给他哥打电话,那边一直占线,可能又忙翻天了,在门口逡巡了一会,邻居张美珍奶奶正好出门,看见他,就把他放进了屋,让他先在这复习功课。

    张美珍走之后不久,甘卿就回来了,还从孟老板那顺了两人份的夜宵——估计是接到了张美珍的电话。

    刘仲齐正抓耳挠腮地写他拖延到最后的英语作业,一见甘卿,莫名想起上次的“完形填空”事件,下意识地伸手盖住了正在做的题。

    “盖什么盖,”甘卿嗤笑一声,去厨房热牛奶,“第一题就不对。”

    刘仲齐:“……你怎么知道不对?”

    “虚拟语气没学过吗?”甘卿在厨房说,“外面有人,去开门。”

    刘仲齐一愣:“哪有人,我怎么没听……”

    他嘟囔着拉开门,惊讶地发现,门口真的有人。

    西瓜头的韩周小同学原本低着头站在那,被他突然开门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表情有点委屈。

    第三十九章

    “她怎么连你这么一点大的小孩都不放过?太丧心病狂了,真是败类中的败类,”趁甘卿在厨房,刘仲齐悄悄拉住韩周问,“喂,她骗过你零花钱吗?骗了多少?”

    这小子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但甘卿隔着一堵墙,听得一个字不漏。

    她一边翻着平底锅里的培根卷,一边在“滋滋”声里数着刘仲齐说了她多少句坏话。

    韩周听完,立刻从书包里摸出自己的卡通钱包,预备上交:“我的零花钱都在这了,够吗?”

    刘仲齐:“……”

    韩周说:“我爸说,钱是身外之物,要是能让大家都开心就最好了,有钱就花,没有拉倒。反正我爸的工资都上交,每月从我妈那领三百块零花钱。”

    刘仲齐听完以后,觉得匪夷所思,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大人,每月拿三百块钱可怎么活。但这大半年来,他先后经历了失恋、出走、绑架与升高二,还是比以前成熟了一点,没有贸然评价,问韩周:“这么晚了,你跑这来干什么?专程给大骗子送零花钱?”

    韩周小朋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伸长了脖子,确定甘卿还在厨房,这才趴在刘仲齐耳边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