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百多块一斤的好骨头炖的,生活回不去了,比比输在起跑线上……几块的、十几块的东西,在那时候,都像五指山一样沉。”他手放额头上,自嘲道,“一直都是钱的问题,就是这么俗气的理由。”
梁朔突然问:“那你身上的伤痕,是她那时候留下的?”
罗小云震惊地看着他。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可能注意不到。”梁朔笑道。
不知道是触动到哪根神经了。罗小云突然哽咽起来,生怕一开口就哭。
“被女人家暴啊……”梁朔手向罗小云头顶伸去,指尖刚碰到他头发,人就皱着脸开始流眼泪。明明在哭,可偏偏一副隐忍的样子,好像要把痛苦都关在薄薄的面具后头。梁朔觉得心疼又心酸,人为的生分在那瞬间消融无踪。
“我赚不到钱,也没法在她难受的时候让她开心。做不到。不知道怎么办,完全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她一次次崩溃,然后失控。头一次她用烟灰缸砸了我,这里,”他捞起额前的头发,发间有团丑陋的伤痕,像是鼻涕虫爬过的地面,显然没经过良好处理,甚至可能根本就没管,“当时流了很多血,她清醒之后吓坏了,一个劲地哭。”
梁朔轻手抚摸那些伤痕,怎么都抚不平。“这种头一旦开了,就不可能停下来。”
“我不可能还手,如果她真能这样消气,释放压力,也还好。”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梁朔嘲笑道。如果罗小云及时制止她,或者带她看病,兴许根本就闹不到自杀的地步。同时他也想到,要罗小云那么通人情、懂人心,自己也不会遇见他。
罗小云低眸道:“所以说是我杀了她,也不为过。”他的心情已经完全放开了,重述的过程纵然难受,却总有一分对待自己的残忍嘲讽和戏谑的兴奋。“曹光荣和王永如不懂什么产后抑郁症,也不知道她停不了手,认为我起不来了,就逼她离婚,她不愿意——”
“她很爱你吧?”
罗小云猛地顿住,喉咙口像是堵了洪水,稍一松懈就要倾泻出来。一双迷蒙的泪眼明晃晃地望着梁朔。
“她很爱你,所以不愿意分开,更受不了不断伤害你的自己,逼上绝路,只能去死了,对不对?”梁朔无视他的眼睛,冷淡道,“说实话,我本来是真打算不再管你的。你要一直这么下去,恐怕结局不会比曹盈盈好到哪去。”
痛苦却安心的矛盾表情同时呈现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奇异地糅合出春夜的感伤氛围来。“你明白就好。”
“我不明白。”梁朔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没意思。能爱上你的人,都是倒了八辈子霉的。自己要没点手段能力,性格稍弱点,都会让你不知不觉吃干抹净。”
“我知道我有问题,所以也一直在改——”
“一旦抽身出来,我也能看得稍微明白点了。你这个人做事没什么问题,智商高、性格强,不认输。但偏偏对感情不仅胆小被动,还相当拎不清。你今天跟我说这些,不过是因为知道我要结婚了,觉得放心了,不论对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必对爱情负责,只要自己倾泻感情就好。你知不知道,正常人这时候会做什么?”
冷漠的、迅速的、近乎叱责的话竹筒倒豆子一样咚咚咚连串洒出来,罗小云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每个字都针一样扎在心口上。“我以为——”
“正常人会把这些话老老实实埋在心里,带进泥土里,并对这位要结婚的朋友送上祝福。断就断得干净。你这样留人诉衷肠,在一个情商智商都合格的成年人这里,意思是‘不要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要说,罗小云,你是真的自私、无知无畏的自私!”
“……那你还对我有感情吗?”罗小云突然严厉道。
“这重要吗?”
“如果你对我没感觉,我说这些有影响?如果还有,那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以后我会注意距离。”
梁朔久违地气笑了。“就算你有了现任,对前任在你面前哭着说自己的悲惨往事,你会无动于衷?”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定呼吸,“好了,聊得差不多,再见吧!”言罢挥挥手就走了。
在这个安静的、狭窄的小巷子里,留下一个又长又黑的背影,拐个角就消失了。
罗小云呆呆地站在原地,站在春末的潮湿暖风里,胸口痛得意识模糊。
29
罗小云睁眼从床头柜上摸手机关闹铃,屏幕亮起来,多了条短信,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是4月27号,平日里发工资的时间。半夜四点的样子,他收到了两万多的转账汇款。
他有点惶恐,起床漱口,牙膏挤到虎口上,忙着洗掉,又碰翻杯子,沾了一身的水。不由叹了口气。
就两个可能,一是有人转账转错了。因为短信上没提示来处,也不知道谁转来的。也有可能是梁朔。但他们之间早没金钱瓜葛了。实在没头绪,中午倒可以去银行问问,把钱转还给人家。
二是单位发的。因为本来就是发工资的时间,可能性非常大。但如果真是单位发的……
罗小云心情可太沉重了。
他本身月薪到手大概五千多,零零散散会有绩效奖金一类的,算下来月均七八千的样子。一次性发这么多几乎不可能。但他们这种单位赔偿金很不错。他在职接近一年,刚成为正式员工不久,被开除的话,林林总总的确有机会拿到这个数。
他回想自己这十来个月的工作历程。撇开赵干泰指定供应商的事不说,按道理还算顺利,动作快、做的东西客户也满意,还特地到单位来谢过他。不过特殊时期,查得比较严,聊表心意的小小礼物他都拒绝了。同事之间相处得也算愉快,除了去年赵越婚礼……当时他着急找罗比比,也给月果打过电话,对方说的跟蒋琳琳一样的话,“不知道,走的时候他还在那里”。比比后来却说自己是跟月果阿姨说过的。一般人或许会选择相信大人,但比比不会撒谎。
当然后来大家都当没发生过,照常欢欢喜喜地聊着天。
那时他觉得,也许真是月果自己搞忘了也说不定。
现在思前想后,一番对照联系,就觉得事情极有可能出在她身上了。她或许对自己在某处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