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已穿戴整齐,开门出来,赶到了岁邪台上。
残红暮色如血。那晚举行婚礼的大殿灯火通明,好不热闹。到场一看,不仅所有的姬姓弟子都来了,连同侍卫、家仆、侍女全都聚集在此,有的摘菜老妇连手臂都还湿着,就被齐齐唤到此处,人人面露惶惑。姬家老夫人端坐在堂前,眉头紧皱。
就在空地的中间,放着两个湿漉漉的木担子,白布盖着一长一短的两具尸体,渗出了些微的血水。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跪伏在了二人之间的空地上,以拳捶地,嚎啕大哭,发髻散乱,腮旁挂满了泪痕,已沙哑失声。
姬家的小辈们已经见过白布下的尸体的死状,均是面色凝重。周边的议论声嗡嗡声不断——
“地上的两人是谁?”
“是那侍女的相公和孩子,真是造孽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一死死俩?”
“这说来就话长了……”
在穿过人群时,简禾耳朵竖起,已经从敬业的围观npc的口中,听完了大致的事情经过。
跪在空地上的那名二十多岁的侍女,名叫小萍,正是那个剜了简禾好多次的莫钦钦的贴身侍女。她的相公也是姬家的下仆,因为养得一手好马,平时都在岁邪台的犀阁里照料马匹。
两人身在其位,各有其职,尤其是小萍,一个月有一半的晚上都要睡在莫钦钦的房中。所以,虽然是在同一个地方住,但夫妻俩几天不见面也是常态。那小孩儿是他们的独子,平时跟着她相公生活,四五岁的年龄,很顽皮,常常能看到他在岁邪台奔跑着玩耍,但也很听话,不会随意跑到危险的地方去。
夫妻俩昨晚才一起吃了饭。今天傍晚,莫钦钦在房间里午睡,小萍在外面,有点困倦,便伏在了桌上打了会儿瞌睡,期间做了个噩梦,看到了自己相公与儿子血肉模糊、沉入塘中的死状,尖叫着醒来了,活生生把莫钦钦吓醒了。
很多人做了噩梦,在醒来后不久就会忘记。可不知怎么的,这回,小萍醒来后,梦境的细节越来越清晰,她发现梦里出现的那个池子,跟岁邪台上一个人工挖建的莲潭很像。
时值冬季,如无意外,那莲池的水面是结了层薄冰的。冰中凝结着枯草与枝条,穿出了几支干枯发黑的水莲,无花无鱼。可当她冲到池边时,发现薄冰已经裂开了,似乎真的有人掉下去过,和梦中的景象重叠了。
旁边就竖着几根系着粗网的长竹竿,莫钦钦指使下仆打捞。不多时,就从淤泥里捞出了两具已经僵直凉透了的尸体,那死状竟然与小萍梦中的一模一样。
姬钺白缓步前行,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都噤声了。
姬钺白折起了衣摆,在两具尸体前半蹲而下,伸手掀开了白布的一角。那股淡淡的血腥气瞬间浓郁了起来。简禾也随之蹲下。
在看清底下两位的遗容时,饶是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寒毛还是一根根地倒立了起来。
这两具尸体,死了还不到几个时辰,皮肉青灰,凹陷发胀。其余地方的皮肤都是完整的,惟独是脸上的皮肤,竟然成片地撕了下来,范围上至额头,下至下颌与颈部的折角,左右到达双耳之后。看得出,这是用极薄的刀片来削的,袒露出了底下渗血的肌肉,森白的两排牙齿微张,堪堪地吊着两颗眼珠子。
简禾:“……”
果然切合了副本的主题——人皮|面具。
小萍看到这一幕,泪珠再度涌出。她膝行数步,哽咽着说出了几句npc既定台词:“二公子!老夫人!莫小姐!我相公与我孩儿横尸在前,死不瞑目!一定是因为满腹怨气,才会在临终前托梦给我,让我看见他们在何处被害。你们一定要替我做主,抓住凶手啊!”
简禾拍拍膝盖,牵着姬钺白的红衣站了起来,忍不住看了小萍两眼。
只要修过道的人都知道,人死了以后,魂魄就会碎裂投生,哪里会有“向故人托梦”一说?
如果非要说这是亲人间的心灵感应,也不是行不通。但是,那种情况下的梦,往往都是在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上加工渲染而成的。
小萍能梦到那么详细的内容,连亲人的死状、抛尸地、时间都分毫无差。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设了一个障局,引小萍入内,让她看到了丈夫与儿子被杀害的真实场景。
只不过,障局解开后,小萍把这当成了是在做梦。
简禾嘀咕:“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姬钺白道:“嗯?”
简禾分析道:“你看,平常害人的魍魉,因为害怕招来仙家之人,肯定会把尸首有多深藏多深。这次的,却好像巴不得我们快点发现它在干坏事一样。”
那边厢,小萍的哭嚎还在继续。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道:“小萍,你且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老夫人身后的莫钦钦忽然冷哼一声,道:“蝶泽这地方向来丰泰平安,就算有魍魉害人,也绝不敢跑到姬家来撒野。况且,它们会只撕一张脸皮?姑母,我看这事儿根本不用查了,凶手一定是人,而且,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简禾嘴角微微一抽,有了种即将被大锅砸中的不详预感。
有人道:“莫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凶手是谁?”
莫钦钦指着简禾:“就是她。”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尤其姬家几个少年,对简禾印象都很好,纷纷嚷了起来——“无凭无据”、“岂能血口喷人”、“空口无凭”。
莫钦钦柳眉倒竖,叉腰尖声道:“我血口喷人?!好,我问你们,凶手不吃肉、不夺舍,只杀人剥皮,还专剥脸上的人皮,恕我直言,我只会想到三个字——易容术。玉柝的乔家,不正是仙家的易容好手么?”
简禾:“……”
她算是看懂了。
难怪那只魍魉主动暴露两具尸首的所在地!因为它想演一出栽赃嫁祸的大戏。
不过,这出戏编排得太多漏洞了。虽然很多的疑点,似乎都指向了她,但其实细节处根本经不起仔细推敲。
简禾严肃道:“莫姑娘,不要侮辱我们乔家的易容术。”
莫钦钦:“……”
“□□若要剜皮,肯定不会选择小孩或是男人,前者太薄,后者太粗糙。只有外行人才会犯这种错。”简禾煞有介事道:“我要是有这么通天的本事,肯定会选个姑娘来下手。比如说莫姑娘,你的皮就足够嫩了。”
姬钺白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此言有理有据,又透露出了些许猎奇的知识,姬家的少年们则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不仅道理上信服,情理上,他们也不信乔迩是凶手——虽然有点儿缺德,不过说实话,论容貌,莫钦钦与乔迩之间大约隔了二十个《春光宝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