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修士眯起眼睛看着那墙壁,无声地走近了它,抽出了长剑。
墙根之下,简禾徒劳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唇,却自知大难临头。听刚才那几人所说,他们亲眼见过贺熠把她从火场中带出,想必是认得她的样子的,根本无法推脱她与贺熠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从那位大兄弟的背后,伸出了一只冰冷的手,猛地覆在了简禾的手上,捂住了她的嘴巴。简禾瞪大眼睛,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身后之人拖进了暗处。
原来这具干尸所背靠的地方,是一个仅有一米高的狭洞,也不知道另一边可以通到哪里去。这倒霉鬼生前的身材魁梧,就算缩水成了干尸,就这么一坐,也还是把洞口挡了个严严实实,简禾才会以为它后面是堵围墙。
身后之人一手捂她嘴巴,一手勒住了她的纤腰,靴子蹬着墙面,将她纳到了双腿之间。简禾惊魂未定,冷汗直冒,后脑勺倚在了他的胸膛上。
眼前一花,那具尸身已被贺熠一言不发地重新抓起,塞在了洞口处,把他们两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全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发出任何异响。
期间,难免会与尸身紧贴在一起,一块脱落的皮肤在简禾眼前直晃荡。简禾抵触地动了动身体,奈何,她与贺熠已是后背紧贴着心口的状态,她越是乱动,就越像是在往少年的怀里钻。
而就在这时,那名中年修士已经行至了墙边,执起长剑,探头往墙后一看。
墙后阴影幢幢,野草横生,忽然左下角有个东西动了动,角落里竟然坐了个人!修士浑身一震,喝道:“谁?!”
无人应答。
定睛一看,原来不过是一具倚在墙上的干尸,头发被风吹拂罢了。
除此以外,放眼眺望,墙后狭路空无一人。修士悻悻然地下了地,“呿”了一声,驱策着仙宠追着前人而去了。
等脚步声远去,外面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劫后余生。简禾呼吸不畅,抬手推开了那具尸体,耳后却忽然被人吹了口温热的气。
贺熠的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耳根,甜蜜蜜道:“小禾姐姐,好久不见呀。”
简禾咽了口唾沫,一点一点地僵硬了。
她刚才说错了,她并没有“劫后余生”。倒不如说,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来到。上一次她在贺熠偷袭玄衣时公然反抗他,必然已被聪明狡猾的他察觉端倪。而刚才,虽然不知道贺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又是怎么恰好在这里找到她的,但不用怀疑,贺熠一定已经把她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坐实了她“早就醒来了、不过是一直在假装尸体”的事实。
就在这时,勒住她腰部的手骤然收紧,简禾差点窒息。
“这一年多来,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呢。一直想啊想……”贺熠亲亲热热地与她咬着耳朵。冷不丁地,他咧开了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了简禾的后颈。
只听他阴恻恻地道:“就是没想到……你居然敢骗我。”
简禾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她艰难地垂死挣扎了一下:“……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原以为这次铁定要完了,孰料话才说完,身后的贺熠忽然闷哼一声,推开了简禾,伏在了地上,咳出了几滴深得发黑的血。
黑色的血……简禾微惊,连忙抓过了他的手,可见他十指的指甲上,果真浮出了一丝青黑色的线。她一凛,追问道:“你中毒了?!”
贺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唇边还挂着鲜血,身体晃了晃。简禾连忙凑了上去,打算扶住他,谁知道贺熠又是一推,简禾被推得一个趔趄,整个人翻倒在地。
被连番推了两次,简禾也有点火气了,怒道:“够了,这个时候除了我还有谁会真心帮你?就不要跟我闹脾……”
她坐起来,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眼。
方才仅有两滴黑血的地方,竟已变成了一大滩。原来贺熠刚才推开她,是为了不让血味沾到她的衣服上,以免被仙宠察觉。
而同时,刚才还坐在她面前的贺熠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地,在那空荡荡的衣裳之中,翻滚着一坨小小的身影。
简禾吃了一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衣裳,瞧见里面蜷缩着一个光溜溜的孩子。
简禾:“……”
一道惊雷劈在她天灵盖上。
系统:“宿主,是中毒的副作用。”
“……”简禾咆哮道:“什么毒会这么奇葩,把人给变成mini版啊啊啊!”
系统:“只是外表变化而已,心智没有改变的。”
简禾不忍直视地凑近了些许。眼前的贺熠,看上就与当年在冷巷之中与野狗抢食的他差不多大。他人是变小了,可衣服、仙器什么的都没有跟着缩小。除了衣服不合身之外,他藏在箭袖中的瓶瓶罐罐、毒|药锦囊之类的千奇百怪的东西也落了出来。纤长的弃仙也成了他拿不动的巨物。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这天气那么冷,总不能就让他这么光着。简禾飞快地捡起了他的外衣,用弃仙割走了多余的布料,给昏迷中的小贺熠穿上了衣裳。
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往回找,简禾一边放风,一边手忙脚乱地抖开了贺熠的外衣,快速地把掉在地上的东西都捡了起来——废话了,这些可都是贺熠随身携带的宝贝,可一个都不能落下,关键时刻可能会有大用。
君不见,在【灾中绛仪】那个副本里,贺熠随手塞给她的那颗毒|药不就把梼杌的舌头也融化了么?
衣裳一抖,落下了一支长长的铁条。
简禾一怔,霎时心酸到了极点。
这是贺熠喂养活人蛊虫的取血器。
在仴城扎根以后,蛊虫安于这样的环境,听话了很多,喂血的频率也减少了。可并没有完全根绝。每隔半月,这根锋利的东西,都会在贺熠的心口附近捅一个深洞。如果不是有非人一样的执念,谁能坚持一年多?
简禾拾起了它,余光掠过了自己的手心,意外发现自己的皮肤底下竟浮现出了一抹瘀斑。
简禾一凛。
这是……活人蛊虫需要喝血的征兆。
贺熠近段时间忙着逃命,距离上一次喂血,已快半个月了。
只是,换了在过去,这样的放血量他还撑得住。可如今贺熠奄奄一息,如果再扎几个洞,无疑就是在他稀薄的血条值上砍多几刀,嫌他死得不够快。
贺熠拼死也要用蛊虫护着她的身体不腐,今日,她有魂魄在“卞七”的身体里,就算取出蛊虫,也不会死亡。但是,若有朝一日,她必须离开这个账号了,那么,“卞七”的身体就瞬间腐烂。
对贺熠很残忍,但是,为了现在的他……剜心取血,必须停下来了。
简禾握住了贺熠的小手,狠狠心扎破了他的食指